当年沈姐姐救她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她还是稚童,和其他被邪修掳来的女童少女们挤在狭小的山洞里,一整天没吃东西,连如厕也只能在山洞里找个角落,各种难闻的味道混杂着,在惶惶不安里呜咽。
在那个山洞里,为人的尊严已完全消失,她觉得她们更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在恐惧和痛苦中等待屠刀落下。
就在那种死灰的恐惧里,沈如晚自云外来,容貌昳丽如芙蓉清波,剑光破雪,半山草木复生,一片荒芜忽成满眼青绿,那样强大的邪修也转眼死在剑光下,仿佛天光破云,把所有阴霾都照亮。
“各位受苦了,主使邪修已伏诛,我先带各位回宗门驻地,到时再一一联系亲眷,送各位回家。”剑光如雪的少女贞静沉稳、面面俱到,让人不由安心信服,她转头,目光在女童里扫了一圈,忽而展颜一笑,“哪位是小清昱?令堂还在等你。”
少女目光落在章清昱身上的那一刻,她只知道呆呆地回望,话也说不出。
那时沈如晚既温柔又体贴,很快就安抚了所有惶惶不安的心,成了大家都依赖的对象。
章清昱记了很多很多年,半点也没忘。
可十来年后,临邬城再相见,物是人非。
“想什么呢?”沈如晚忽然问她。
章清昱猛然回过神。
“啊,我在想,当年沈姐姐你救出我们的时候,所有人都特别特别崇拜你。”她说着,笑了,“我们都吓坏了,那时候觉得你就是仙女。”
沈如晚挑眉。
“我怎么记得当时有一个特别镇定的姑娘,”她不甚在意地说,“当时你们都吓坏了,就她特别冷静,到了宗门驻地还问我那个邪修的同伙有没有被抓到。她对我就很平淡。”
章清昱也想起来了。
当时有个被掳来的大姐姐特别镇定,一直在安抚大家,若非有她的安抚,大家未必能撑到沈如晚来救人。
章清昱诧异,“不应该啊?”
她分明记得,当沈如晚在人群里,朝她的方向回过头,展颜而笑,那个镇定的姐姐就站在她边上,目光直直地望着沈如晚,神色忡怔,专注到连呼吸也忘却。
这怎么会是态度平淡呢?
沈如晚却已经不再在意。
她顿住脚步,抬起头,朝楼上望去。
曲不询正倚在栏杆上,不轻不重地拨着灯笼穗。
背着光,看不分明他神色,只知道他在看她。
“又偷听?”沈如晚意味莫名。
曲不询也嗤笑。
他随手敲敲栏杆,“我先来的。”
谁也没把谁的话当真。
沈如晚抬步向前。
“走了。”她说。
章清昱朝曲不询礼貌地笑了一下,赶紧跟上。
楼台上,曲不询撑着栏杆,看她们走远。
许久,忽而一哂。
怪不得章清昱和沈如晚关系还挺好。
原来当年那个让沈如晚特意去救的小姑娘就是她。
他靠在柱子上,抱着剑,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天光破云。
“物是人非事事休,”他轻笑,“还挺准的。”
第12章 风卷莲动船(十二)
黄昏时,沈如晚带着章家备好的材料去花田布阵,添了两个尾巴。
鸦道长听说她要去花田,非得跟着她。
“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得去看看,”他是这么说的,“只要沈坊主需要,我必然要尽绵薄之力。”
沈如晚看出他只是不放心,想要借此看看她的实力。
“不需要。”她说,语气平淡,平铺直叙,“我做不到的事,你肯定做不到。”
鸦道长险些被她气出个好歹。
“纵然我实力微薄,道友也不必这么说。”他相当恼火,却勉强维持笑容,最终只能露出一个充满怒火的微笑,“我知道之前惹出的麻烦让道友受累了,我向你赔罪。”
沈如晚走得漫不经心,看也没看他一眼。
“这你倒不必担心,”她说,“我不累。”
鸦道长连笑容也维持不住。
姚凛就走在他们身后半步,之前沈如晚要求的材料都是他备下的,来搭把手也理所应当。
他比鸦道长看得清明多了,沈如晚分明完全不在乎他们跟不跟着,只不过冷嘲热讽两句罢了,她就是这个谁也看不上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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