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头顶飞驰数道流光,凛然带着森森寒意,飞得近了,有两道剑意险些把同门头顶心的头发都给削去,引起数道呵斥,“饿死鬼投胎去吗?”
早有敕令堂的长老立在塔前维持秩序,见怪不怪,对着那几个剑修厉声喝斥,“百味塔外不得争抢,须按次序,说了那么多回,为何仍是不听?”
这位敕令堂的长老约莫也是第一阁剑阁出身,那几个御剑赶来的剑修弟子立刻收了灵剑,不敢吱声,规规矩矩束手站着,一点点挪进门里,朝那敕令堂长老露出尴尬的微笑,“曾长老,下次不敢了。”
曾长老冷笑一声,可也不再追究,他也是剑阁出来的,如何不知这些剑修弟子又累又饿?只是再累也不该失了分寸,若伤了人就不好了。
曲不询立在人群里,望着曾长老的脸,微微挑眉,有些惊异,“原来是他。”
沈如晚不认得这人,眼神疑问。
“是我认识的一位师兄,比我早两年拜入剑阁。”曲不询轻声说,“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他竟已在敕令堂当上长老了。”
当真是十年匆匆而过,故人各自有了前程。
沈如晚望着他。
若当初长孙寒没去如意阁柳家,没被诬蔑为堕魔叛逃徒,这十年过去,前程又何止是一个普通长老?
就连她自己,若当初没离开蓬山,接替她师尊成为第九阁的副阁主,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沈如晚垂下眼睑。
前程、权势固然好,可有时摆在她面前,却又不是那个首选。
修士的前路,自然要从仙道里去寻,修为深厚、道心坚定、神通超然,胜过万般权势。
只是——
她久违地想起,从前她离开蓬山,是因为道心不定,心生魔障,如今重归故地,她的魔障呢?解开了吗?
如今,她能握得住手中剑了吗?
沈如晚顾自陷入思绪,人群上方一道道流光却总不止,即使挨个被曾长老训斥,却也挡不住前仆后继,引起周围弟子一阵抱怨。
忽而长空一声闷响,“轰——”
众人猛然抬起头来,望见那高耸入云的百味塔上某一层,忽而喷出熊熊烈火,一瞬之间,竟将半边天也染红了,不知是那位食修一时失手,竟闹出这么大动静。
恰逢两道御剑流光飞速而来,正好和那满天焰火迎面撞上。
以那两个御剑飞行的小弟子的修为,撞上这满天焰火,哪还有命在?
塔底众人不由惊呼,“小心——”
那两个剑修小弟子即将撞上漫天火焰,惊恐得眼睛也瞪大了,急忙要躲开,可他们不过是学了剑道没两年的普通弟子,哪有那般精妙掌控、强大灵力,一时之间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绝望地眼看着自己撞入焰火。
就在这时,流光飞度,一道金光转眼变为巨剑,直直飞向长天,斩落焰火,转眼间焰火烟消云散,化作云岚,在未褪的凌锐剑光下如花团锦簇,浩气展虹霓。
而那两个剑修弟子腰间不知何时缠上一段藤蔓,带着他们的飞剑,猛然从天上往地下坠,狠狠地摔在地面上,却是转瞬便将他们从焰火前带离,转危为安。
剑修平日摔摔打打,此刻被扔在地上,也不过是呲牙咧嘴片刻,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都是后怕。
可谁也没去关注这两个死里逃生的幸运儿,一瞬间,百味塔前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那转瞬出现的剑光和藤蔓。
藤蔓化作灵气,一瞬即逝,倒是金光在天际微微一闪,落回人群里,引来众人目光。
曾长老方才来不及相救,也是一番惊魂未定,此时恶狠狠地瞪了那两个剑修小弟子一眼,却没顾上训斥他们,目光跟着金光落下,凝在曲不询和沈如晚的身上,仔细打量了曲不询好几眼,却当真不认得这张脸。
可另一张脸他却是认得的,“沈如晚?”
这名字一出,周围蓬山弟子的眼睛全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向沈如晚:若是一年前,这名字对如今的蓬山弟子来说自然是有些生疏的,可这几个月下来,谁还不知道曾经赫赫有名、前不久还扶钟神山于既倒的碎婴剑沈如晚?
蓬山虽是仙道圣地,可蓬山修士中,能只手挽天倾的强者,那也是为数不多的,每一个都是蓬山弟子昂首挺胸、傲视神州的骄傲。
只是……不少弟子想起最新那版半月摘上,那篇剑指掌教宁听澜的文章里,分明细说着沈如晚如今是为七夜白而来,再联想到最近宗门里沸沸扬扬的传言,不由都用更复杂的眼神移向沈如晚身侧的曲不询。
——若半月摘上说的是真的,那沈如晚身侧这个剑修,岂不就是曾经的蓬山首徒长孙寒?
可谁也没有曾长老冲过来的速度快。
“你,你是——”他转瞬站在曲不询面前,死死地盯着这张陌生的脸看了许久,又回过头看沈如晚,似是探询,“他是——”
曲不询微微一叹。
“曾师兄,”他神色平静,“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第124章 山冷不生云(三)
百味塔上最显眼、风光最好的位置, 俯瞰半边青山,遥望迢迢忘愁海,风光无限, 任何一个靠近百味塔的弟子都将一眼看见坐在其上的人, 是个极引人瞩目的位置, 非得不惧旁人目光的人才能安然坐其间享受风景。
这样张扬显眼、风景极佳的位置,自然不是人人都能随意上去的, 须得禀明百味塔管事, 付上一笔价值不菲的灵石,管事点头同意, 认为你有资格过去,方才能容你上去。有些小弟子财大气粗,贸贸然便去寻管事, 便有可能被退回来。
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 便使得百味塔上最风光的位置常年空置,极偶尔才有人登上去。
然而今日, 当往来的蓬山弟子经过百味塔时,却意外地望见那最显眼的位置上, 竟坐了三道身影, 谈笑风生,泰然自若,便好似都只剩下一个表情了一般,一个接一个地瞪大了眼睛,“这又是哪几位来百味塔赏景了?”
于是他们很快又得到如出一辙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是敕令堂的曾长老、碎婴剑沈如晚, 还有那个……沈如晚的道侣。”
有些弟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那个沈如晚的道侣”究竟是个什么人, 可对上同门讳莫如深的目光, 又立刻醍醐灌顶,“哦哦哦”地叫了一声,赶忙又压低声音,“就是那个——长孙寒?”
同门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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