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将在三天后进行安葬,费用的事不用太着急,只身一人的幼崽会得到镇子的照顾。哦,让我去翻翻条例······”
当斯科特又返回到那扇门前的时候,珍妮太太和她一起喝下午茶的姐妹们已经等在了那里,几位热心的太太一边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泪珠、一边动作麻利地帮斯科特收拾了一下这很久没人居住的屋子。
她们还带来了香喷喷的苹果馅饼,并且许诺可以随时去她们家里做客吃点东西。
······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所有人离开这里以后,一直安静待在包袱里面的克劳德终于忍不住问道。
随便找了一扇门哭上一哭,就能够刚好等来一个死无对证的屋主?
他有点跟不上事情的走向。
不对,他取信于珍妮太太最初的原因是······他精准地说出了亚当的外貌,并且还有着一段非常可信的过去。
【原来你是亚当的孩子?】克劳德恍然大悟。
“这当然不可能。”斯科特将桌子上的碗碟收起来,准备清洗干净以后第二天还给那些太太们,“你知道我是从哪儿出来的。”
哦对。
克劳德又回忆起了这幼崽从坟墓里坐起来的画面。
想通了这一点后,另外一点又变得难以理解起来——
【那你是怎么笃定自己可以成功的?】
灰发的男孩坐在油灯底下,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脸廓映的有些模糊。
“因为在离开墓园之后,我曾经去过一次镇子上的酒馆。”
—
正如之前所确认的那样,不论在哪个时代,人们总是会在酒馆中吐露最多也最可靠的消息。在酒精的麻醉下,他们常常会忘记自己说过了哪些话,也总是意识不到自己透露了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在那个惊动了全酒馆的“酒馆情报”出现之前,斯科特就已经清晰地捕捉到了刀疤脸和他同伴们的话语——
[多喝几杯吧,哦,可怜的亚当。]
[谁能想到呢?回来的路上跌进河水里摔断脖子······他甚至还没有娶过妻子,连个孩子都没有!哦,可怜的年轻人!]
[谁知道呢?珍妮太太都好心给他介绍过多少次女孩了,每次都被无礼地顶撞回来······]
······
人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无意识的,而当这些无意识的信息被擅长记忆的人重新翻找出来、并且组合到一起后,就有可能会变成一个逻辑严密的故事——
去过左河镇,没有孩子,抗拒相亲;
辨认尸体的标志是亚麻色头发、嘴角的痣和跛掉的左腿;
那些人因为悲痛而聚集在酒馆痛饮,直到镇长做决定后才会去收拾亚当的房子。
这的确存在着被揭穿的可能,但概率极其微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斯科特告诉克劳德。
【是什么?】骑士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亚当他现在一无所有了。”
男孩放松地向后仰倒,躺在了空荡荡的床铺上面。珍妮太太送来了一张洗得干干净净的被子,在他的身下散发着阳光下晒过的暖香。
天花板是空空荡荡的,那上面涂鸦虐暴挂了很多蜘蛛网,还有着让人忍不住咳嗽的灰尘。可以想象前屋主人并不是个在意自己生活环境的家伙。
而整间屋子就和这床铺、这天花板一样空荡荡的,里面虽说有点基础的生活用具,但值钱的东西却是什么也没有。
就连这屋子也是一样。
屋子是镇子上的人发放给合法居民的住所,只要交上很少的钱就可以获得,而离开的时候也只能以很低廉的价格卖出去。
亚当本人是个游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会随身带着,而他因为死的太过突然,身上剩下来的遗物连安葬的费用都支付不起。
假如亚当是为家财万贯的富豪,人们就会对于突然出现的继承者抱有相当警惕的目光。哪怕这钱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到他们这些人的手上,也会再三考察这位继承人的来历。
而现在的亚当能被继承的有什么呢?
——一个卖也卖不了多少的房子?
——一个镇子上的居民身份?
——一份来自他老朋友提供的工作?
还是一张来自邻居太太的有些焦糊的苹果派?
哪个骗子会费心编造谎言去获得这些东西!
但这些却恰恰都是斯科特现在最为需要的。
——一个能暂住不至于流浪街头的房子;
——一个能解决自己异世界黑户口的身份;
——一份能挣到一些钱、还不介意他是未成年的工作;
就连那张能填饱他饥肠辘辘的胃口的馅饼,都是他最急缺的东西。
虽然烤的有点过头了,带着家庭菜式里面常见的过量黄油和糖粉,但还是非常美味。
“相对应的,我会好好支付清亚当先生的安葬费用的。所以我们大概要晚走一会儿?”斯科特的声音从那床铺上远远传来。
克劳德没有说话,他现在正被安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那边是灯光不怎么爱光临的死角,惨白的骨头在黑夜里显得越发渗人。
但这也只是他的外在,斯科特可以作证,骷髅头先生是个非常有原则的骑士。
就像是这孩子一样。
克劳德虽然只剩下的一个头骨,但还是觉得自己如果有心脏的话,现在一定已经心软了半边。
虽然他不太赞同以通过说谎去达成目的的方式,但是对于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幼崽来说,好好地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问题。
克劳德能够从这孩子的身上看到像光辉一样耀眼的容貌,以及那丝毫不逊色的闪闪发光的智慧······
还有那颗平等又公正的心——他甚至没有忘记那位亚当先生的葬礼!
哗啦一下,克劳德的眼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感受着自己脑袋上布料的触感,缓缓地升起了一个问号——
【斯科特?】
“尊敬的克劳德骑士,不把您的脑袋盖住我会睡不着觉的。”斯科特的声音显得极其诚恳。
如果克劳德没办法用精神力透视、也没看到盖住自己的布上面那个“退”字的话。
【······】
克劳德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多添加了一条评价:还有典型的、幼崽们常见的恶作剧爱好。
接着他又严谨地补充了一行——
其他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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