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看着那些村民因为一个毛鸡蛋就对江初言毕恭毕敬的,心里就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在学校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明里暗里追着江初言跑就算了。
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一群乡巴佬竟然因为一颗毛鸡蛋把那个家伙当成宝。
白珂一想到这里,简直想磨牙。
“也是,而且正常的地方,谁会把自己供奉的神用布罩起来啊。这放在恐怖电影里也就是邪神才有这个待遇。”
徐远舟也在一旁淡淡说道。
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刚才那件事之后,村民们一直就簇拥着江初言。而唯一能听懂些许土语的贺渊,自然而然的就成了江初言的翻译。
两个人莫名其妙就凑成一个小世界,至于他与白珂还有刘天宇,就像是那两个人带来的附带品。别说靠近了,就连跟人搭话都需要越过层层人墙,根本走不到一起去。
他心情不好,连带着对龙沼供奉的这所谓狗屁龙神也愈发看不顺眼。
“别瞎说话。”
贺渊忽然间回过头来,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
徐远舟一时不察对上贺渊眼神,竟然被对方看得全身一冷,背后倏的起了一身白毛汗。
这是怎么回事?
徐远舟整个人瞬间僵住。
就在刚才那一刹那,徐远舟只觉得,贺渊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
但等他冷静下来再朝着对方看过去,贺渊的神色却已经恢复如常。
高大的男生此时拉着布达措措正在长桌的尽头商量着什么,好像压根没有注意到徐远舟和白珂之间的窃窃私语。
片刻之后,布达措措脸上堆满了笑容,招呼着众人走近长桌。
“尊敬的贵人们,这是你们今天吃饭的地方,请稍等片刻,我们将为客人们准备最为丰盛的食物……”
骤然听上去布达措措似乎是在对初来龙沼村的所有人说话,然而实际上他的眼睛只能看得到被龙神“选中”的青年。
这位热情的村长就一直拉着江初言,将其带到了长桌最尽头的那两张座位上。
江初言几乎是被布达措措强行按在了其中一张高椅上。
紧接着,贺渊也贴着江初言坐了下来。
长桌尽头,黑布笼罩的神龛之下,高大英俊的黑皮男生,与肤色苍白,身披红布的白皙青年并肩而坐。
那场面看上去,竟有一种诡异的协调。可对于江初言来说,他只觉得自己不自在到了极点。
“等等,为什么这么坐?这里是主位吧?不应该是村中的长老或者是老人坐的地方吗?”
他慌慌张张地问道,一边说着,一边想要站起来。
“不,不,我们没有资格,只有您,您才可以坐在这里。”
布达措措坚决地按住了江初言。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初言,眼睛睁得好像下一秒就要脱离眼眶。
而他的声音更是无比恳切,恳切到近乎紧张的地步。
“您是被赐福的,你是尊贵的,唯一的玛尔。”
说完,他将另外一只手搭在了贺渊的肩头,那种僵硬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是西卡尼,你是玛尔。”
“你们是被龙神承认的存在,是祝福与恩赐的化身……你们就应该在这里……”
布达措措含糊地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他后面好长一段话都不再是汉语,而是龙沼的土语。
“西卡尼?“玛尔?”
江初言因为这几个陌生的单词满脸迷惑,贺渊却在此时转过头来,朝着他的方向眨了眨眼。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他们这里的土语,我想,应该就是类似于赐福恩赐之人的意思吧。”
贺渊小声嘀咕道。
“布达措措一激动就会换回土语这毛病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男生叹了一口气。
“你?”
江初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我之前也敲过蛋啦……”
贺渊笑了笑,点头应道。
看着贺渊这幅样子,江初言心中闪过一丝了然:难怪,之前他就觉得了整个龙沼村的人,在面对贺渊时候,态度一直都有些不一样。
尤其是布达措措,在跟贺渊交流时候,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亲热。
如果只要敲出了毛鸡蛋就会被认为是被龙神赐福的人,这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之前贺渊在村子里身份那么超然了。
“你也敲出了毛鸡蛋?”
江初言非常同情地问道。
贺渊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细说。
“差不多吧。”
他应道,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幅幅晦暗又血腥的模糊影像……
被敲碎的头骨。
被一整张剥下来的头皮。
还有……在淡黄色脑髓中尖叫不休的那些畸形物……
……
说话间,布达措措已经退到了祠堂门口。
看大学生一行人都已经坐在了桌边,他恭敬地朝着主位上的两人弯下了腰。
一连串的土语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汉语吗从他嘴里倾泻出来。
就算是费劲心力去聆听,那也只是一堆没有什么内容,措辞也很奇怪的祝福话语。在布达措措的夸张言辞之间,江初言只觉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整个龙沼村民唯一的仰仗,他们得以活下去的希望……
江初言越听越是尴尬,好不容易才熬到布达措措闭嘴,可伴随着一道悠长含糊的土语,脚腕上却是一沉。
江初言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后就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掀开桌布,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的脚腕上,竟然多出了一条粗重的铁链。一个全身光溜溜的山民小孩,看上去大概也就三四岁,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正仰着头蹲在桌下,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这是在干什么?!”
江初言也顾不上小孩听不听得懂他说的话,他惊叫道。
很显然,那小孩确实听不懂汉语。
在江初言的质问声中,小孩脸上挂着一种古怪的,痴愚的傻笑,径直将铁链锁在了江初言的脚腕上。
“咔嚓”一声。
铁链锁死。
一头卡在江初言身上,而另一头则缠在了贺渊的脚腕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靠……这是在搞什么?!”
徐远舟脸色铁青,急匆匆就要冲过来帮江初言打开铁链。然而,同样被锁住的贺渊,却在一旁显得格外冷静。
甚至,他唇边还噙着一丝淡淡的浅笑。
“啊,别急,别在意,这也是一种仪式……”
贺渊小声嘀咕道。
“仪式?!这他妈是什么仪式?把人锁起来的仪式?!这他妈是在搞学习小组还是在拐卖人口啊——”
徐远舟额角青筋直冒,不管不顾就叫嚷了起来。
眼看着徐远舟恨不得要掀桌,布达措措连忙凑过来,一同解释起来。
“不,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把龙的祝福锁在这里。”
布达措措涨红着脸,拦在了徐远舟面前。
大家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听懂,原来,这锁链,确实是一种象征性的仪式。
因为江初言敲出了带有特殊含义的“鸡蛋”,他现在已然便是龙神祝福的化身。
就像长白山的采参人会用红线困住自己找到的人参,龙沼村的村民也遵循着古老的传统,当龙神祝福的人出现时,他们会象征性地,偷偷将其用铁链锁住。
“这就是个活扣,等吃完饭,你想解开就能解开。”
贺渊看上去像是已经遭遇过类似的事,眼中透着点无奈。
见江初言脸上还是蒙着一层恐慌,他又苦笑着开口道。
“可是——”
“不是说了吗?我之前也敲出过那鸡蛋,这里的信仰就是这样啦,别紧张。”
高大的男生挠了挠后脑勺,说话间一直专注地凝望着江初言。
“信我。”
他诚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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