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义笑了笑道:“这有何难,动不得楚王,还不能动钱茂,动钱家吗?钱家除了钱茂,不规矩的人可不少,现在陛下真是对钱家很生气的时候,又没有皇后娘娘从中说情,这是清除钱家最好不过的机会!”
傅康年浑浊的眼珠子陡然发亮:“还是陈大人有办法,不拘是钱家,还有楚王的死忠敬文候、其岳丈武宁将军……”
他举一反三,牵扯出一串的人,显然是想借着楚王一党群龙无首的机会,将其势力通通铲除。这样即便哪天楚王能从天牢出来,也是个光杆司令,不足为惧。
陈怀义赞许地说:“傅大人这招高明,即便楚王哪一日能够出来,也妨碍不了殿下的事了。”
“这些可都多亏了陈大人。”傅康年举起茶杯,“今日我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
两日后的大朝会上,果然一大堆臣子跳出来参奏楚王。
天地君亲师,君权至高无上,楚王这种公然叫嚣自己要做皇帝,还一口一个“朕”字的行为,简直是大逆不道。那些个固执保守的老臣知道这事都气晕了,一等上朝就开喷,请延平帝严肃处置楚王。
延平帝这两日的气已经消了不少,对楚王的处置方案也有了,但看大臣们这样子,只怕是不会满意的。
他揉了揉额头,准备先糊弄过去,等朝会后再下旨,也懒得听这群老头子啰嗦。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敷衍这些死板的臣子,便有一名户部的郎中站出来道:“陛下,微臣有一事启奏!”
延平帝巴不得能别提那个逆子了,赶紧道:“准了。”
那郎中拿出一本小册子道:“陛下,信国公钱茂往户部塞了不少人,这三名官员便是,他们在征税的过程中,暗中克扣税银,做假账目,中饱私囊,请陛下严查!”
又来个蛀虫,还是钱家的。
延平帝恼火不已:“大理寺,此案与钱茂一案合并审查。”
“是,陛下。”大理寺卿连忙站出来道。
延平帝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质问:“钱茂的案子都审多久了,怎么还没结果?你们大理寺怎么办案的?”
大理寺卿连忙跪下认罪:“陛下息怒,都是微臣办事不力!”
实际上碍于钱茂的身份,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所以一直在等延平帝的旨意。
延平帝今日在朝堂上如此催促,怕是要他们公事公办了。大理寺卿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陛下别嫌他判得太重。
继户部的那名郎中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大臣跳出来指证楚王一派的官员,多是与楚王,与钱家沾亲带故的。事情也不算特别严重,无外乎是一些以权谋私,贪污受贿,或是仗势欺人,强抢民女之类的事。
要是以往,延平帝可能斥责一番,罚点薪俸又或是降职就罢了。
但现在延平帝正对钱家厌恶至极之时,对楚王也非常不待见,原本能轻轻放下的事,这次他也责令刑部和大理寺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暂时将这些嫌犯都羁押到了刑部的大牢中。
很多大臣都看出来了,陛下因为云香楼一事对楚王有了芥蒂,这是要清理楚王的人脉和势力。
跟楚王不和的连忙落井下石。
墙倒众人推,楚王这一派最重要的三个灵魂人物现在都身陷囹圄,无人出来主持大局,力挽狂澜。
以至于三日后,刑部和大理寺就将各项证据摆到了延平帝面前。
延平帝大怒,下令抄了信国公府、武宁将军府……等五家,涉案人员按律处置,其余人等,皆贬为庶民,三代不许参加科考,绝了他们做官的途径。
此外,还有八名官员被降职。
经此一事,楚王的势力十不存一,再也无力与晋王争。
随后,延平帝又下旨,钱皇后教子无方,不堪为国母,贬为妃子,还赏赐了一个颇具讽刺性意味的封号“钱妃”,迁入离延福殿最远的月华宫。只怕这辈子都很难再见延平帝两眼了。
对于楚王的惩罚,延平帝还是留了点情,降了他的爵位,由亲王降为郡王,封号不变,不知是延平帝不想提起这事还是其他原因,仍给他保留了楚这个封号。但又下令,让楚郡王前去皇陵,守陵三年。
皇陵生活艰苦单调不说,最重要的是去那里,楚郡王就远离了京城这个政治中心,再也没办法拉拢朝臣,发展自己的势力,东山再起。等三年后回京,说不定新皇都登基了,哪还有楚郡王的戏唱!
从这点来说,延平帝这次的惩罚比上回燕王,也就是庸郡王的事,处罚还严重。
楚郡王的事落下了帷幕,一代公府钱家也走向了没落。
这种事,对京城百姓来说,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对朝臣而言,影响却颇大。
最明显的一点便是,延平帝对几个儿子更不信任了。
他以前认为儿子们个个都很优秀,也很孝顺友爱,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模范家庭了。
可现在一层层地揭下了这些蒙蔽人眼睛的面纱和假象,露出狰狞的真相,原本孝顺的儿子要逼宫,哥哥风范十足的儿子在背后构陷弟弟,性子直看起来最单纯的儿子心底一直盼着他死,早点腾位置。还有贤良淑德的皇后,也有两副面孔。
延平帝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他对还在身边的老三、老六这对亲兄弟也不敢信任,便开始提拔老八、老九。
可这些个年龄到底小了不少,办事还是不如大的几个好。
更重要的是,有了前面几次经验教训,延平帝对这两个儿子也不敢完全信任。
整日忧思,对身边的人又都充满了怀疑,延平帝的睡眠质量更差了,经常做噩梦,醒来便再也睡不着,晚上睡不着,白天精神就不好。
太医看过之后知道这是心病,还得延平帝自己想开才行。
但这样的话不能说,最后只能开了些安神助眠的要给延平帝。
延平帝睡不好,脾气比过去暴躁多了,而且看着晋王一封封推脱的奏折,他火大不已,直接给邬川下了令:“你亲自去一趟松州,看看晋王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个儿子真的病了也就罢了,若是没病装病,那一定得回来。
邬川连忙接旨。
延平帝又让他给晋王带了一道旨意过去,要求晋王务必在年前结束襄州的战事,国库经不起这样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他还给晋王下了最后通牒,若是过完年,还没有好消息,朝廷将停止对江南驻军的粮草供应和军饷发放。
很显然,延平帝是铁了心要将这个快脱离他控制的儿子弄回去。
***
刘子岳在并州接到了京城送来的信。
看完后,他递给了穆庆,轻叹道:“楚王败了。”
楚王这也败得未免太快了,一个回合都没撑过。
在刘子岳的印象中,钱皇后素来是个精明的人,非常得延平帝的心,连带的楚王这个儿子也很受延平帝的喜爱。
“楚”字与“储”谐音,他又是唯二的嫡子,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延平帝给楚王封这么一个封号,其实都有些耐人寻味。
只是楚王身为嫡子,身份高人一等,母亲又统领后宫,性子比较骄纵任性,平日里根本不把他们这些弟弟放在眼里,尤其是他这等母族身份低微的。
他败也就败在任性这点上。
如此紧要关头,哪个兄弟会频繁光顾妓院?
不管这事会不会惹延平帝不悦,单是妓院那等地方三教九流汇聚,人员流动很频繁,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这样敏感身份的人都不宜去。
因为这种地方最容易生事端了。
楚王实在是大意,硬生生地葬送了大好的前途。
穆庆看完后摇头:“钱茂还在牢中,他还有心思三天两头流连烟花之地,给了人可趁之机,也是他活该。”
这种人幸亏是完了。
不然想想要效忠这样昏庸、贪图享乐、不务正业的主上,穆庆真想辞官不干了。
“楚王已不足为惧,最麻烦的还是晋王。”刘子岳背着手眺望着城门外绿油油的麦田,有些苦恼,晋王可真是个硬茬子,把太子、燕王、楚王全搞下去了,他还一点事都没有。
穆庆捏着信说:“殿下不用担心,陛下这不是要强召他入京吗?只要一进京,陛下肯定会撸去他所有的实权,给他个看起来风光,但没什么实际作用的位置。咱们现在静观其变,等候京中的好消息就是。”
只要晋王一倒,等延平帝身体不大好的时候,他们家殿下再“平安归来”,弄个什么大难不死必是上天保佑之类的旗号,就可带兵进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一切。
但前提是他们要忍得住。
殿下的耐性是真好,封太子的旨意都快下达一年了,他也躲躲藏藏了近一年,还完全没现身的意思。
刘子岳认同他的说法:“没错,咱们现在只需等就是。”
京城有陈怀义、李安和、柯建元作为内应,还有公孙夏的人脉相帮,他们完全不用急。
刘子岳也是这个打算,能以最小的代价获胜是最好的。否则真的打起来,最后将这个国家这片土地打得千疮百孔,还是得他们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现在就希望延平帝给力点,早日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了晋王这个心腹大患。
这事现在肯定不会有结果,着急也没用。刘子岳转而问起了其他的事:“襄州最后一批人什么时候送达?”
穆庆道:“赵将军派了人以于大人的名义去接应,现在在两百里外,大概三四天能走到并州。”
这最后一批人的情况更糟,很多人都饿得骨瘦如柴,体力也很差,走路自然是快不起来。
穆庆虽同情,但那是在别人的地界,他也不能运送大批的粮食过去给他们果腹,否则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所以只能等。
好在最后这一万多人,都安置在并州和封州、袁州三地,只要再坚持几天,他们就不用赶路了。
刘子岳点头:“有赵将军在,你们配合得很好。我离开兴泰太久了,眼看要过年了,我得回去了,这里便交给你们了。”
他这趟出门已经有两个多月,冉文清很担心他的安危,都写了四封信来催了。公孙夏他们也建议刘子岳早点回兴泰,毕竟兴泰才是他们的大本营,更安全一些,并州这里,偶尔还要接触晋王的人。
刘子岳理解他们的担忧,现在他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他的身上担负着很多人的身家性命、荣辱前途,不能任性。
楚王便是前车之鉴,哪怕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小心一些总是没错。正好这边的事也差不多了,他回去也无妨。
穆庆拱手:“不知殿下打算何时走?臣想给殿下送行。”
刘子岳摆手:“不必了,我的身份还不宜公之于众,不要大张旗鼓地搞这些虚礼。况且下一批百姓过来,还需要你安顿,你忙吧,我这边整理一下,后天走。”
“是,殿下。”穆庆没再多言。殿下不是讲这些虚礼的人,他将事情办好,与赵将军一道守住并州,便是给殿下最好的送行礼。
只是,第二天,刘子岳这边还在收拾东西就收到了从连州送来的一封急报。
准确地说,这封信是从贺州送来的,途径连州,于子林又增加了一封简短的信,附在里面,一道送了过来。
刘子岳快速拆开。
贺州那边送来的信带来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曹正卿不知所踪,连同他府上的几个下人也一并消失了。他府里只少了一些文书,信件和银钱,其他的家具、衣物都好好的。
大景五日一沐休。
曹正卿在沐休的前两日就告了假,说是感染了风寒,身体不好,没法去衙门,请假在家中休息两天。这种事并不鲜见,贺州府衙的人也没当一回事。
但沐休过后,曹正卿还是没去府衙,也没差人到府衙告假。贺州知府有些不放心,便派人去看看,哪晓得这一看才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曹家已经人去楼空,一个人都没有。
贺州兵马督监是刘子岳的人,知道这个消息,立即派兵到处寻找,同时派人送了信去兴泰。
兴泰收到这封信后,连忙派人送到了并州,途径连州时,于子林又塞了一张纸条过去。
刘子岳打开他的来信,上面的字迹非常潦草,可见当时有多着急。
殿下,臣已在连州设卡,并通知了徐大人,黎大人那边冉长史也派人通知了,南越诸州全力追缉曹正卿,但目前还没发现他的踪迹,也不知他是已经离开了南越,还是躲在某个地方。
曹正卿突然有预谋的消失,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若他逃出了南越,殿下的秘密恐是藏不住了,盼殿下速归,商讨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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