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山已经是午后,她留在寺庙吃过斋饭,主持是位仙风鹤骨的僧人,她请教佛道,主持很淡然道:“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沈母没直接回家,她让司机开去公司,在大厦楼底时往上看时见楼顶直插云霄,像是明晃晃亮出的野心。她来公司次数不多,以至于新来的员工不认识她,直到沈父的助理看见,过来相迎,其余人才恍然,原来这位是董事太太。
“你们沈董呢?”
助理歉意笑笑:“您来的不巧,沈董正在开会,要不然您现在办公室里休息,我去跟沈董说一声。”
“好,有劳。”
沈母进办公室,里面的陈设都叫她陌生,她逐个打量,这是她丈夫日夜工作的地方。她没等来要见的人,他一直如此,工作比天大,助理做小伏低,生怕被牵连,她摆摆手让人去忙,一个人抵着办公椅背看幕墙外,林立的建筑,秩序井然,钢筋水泥的丛林。
从公司离开,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爱与不爱过于明显,只是有时候不愿深想,她性格好强,从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罢了。
车上时沉默片刻,让司机去长宏集团。
这一次来的倒巧,也在会议中,前台小姐询问她找谁,她指向会议室里,从玻璃墙能看见会议里的人,沈青棠在其中,她穿职业装,头发精神挽起,说话时从容不迫,听人讲时也是规矩坐着,神情专注。
“我找我女儿。”沈母优雅淡笑。
前台小姐顺着视线看过去,虽不知道是哪位,点点头,说会议已经开了许久,应该快结束,又端来茶水,再回到岗位。
会议没结束,人却先走了,临走时对她说声谢谢。
“好奇怪啊。”
前台小姐嘀咕一声,当时不知道她指的是谁,现在也不知道跟谁提她母亲来过。
沈青棠下班到家已经是十点。
阿姨都已经休息,客厅里的灯开着,电视打开着,走近才看见沈母在沙发上睡着,在她记忆里沈母极少会这样,自己的母亲一向注重仪态,在家也一样。沈青棠驻足片刻,最后拿过毯子盖在她身上。
沈母惊醒,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模模糊糊睁开眼,从沙发上撑着起来,声线温柔:“回来了,你们这学放的越来越晚,这晚自习要是没什么事,以后就回家上。”
“妈。”沈青棠睫毛轻颤。
沈母再定睛看她,哪里是学生打扮,才意识到自己睡意朦胧间,一时恍惚,竟误以为她还在念高中。沈母轻抿着唇,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她放开手,起身,裹了裹衣服起身上楼。
沈青棠握着毯子一角,手心里僵硬到泛酸。
沈母走到卧室门边,进去之前低声道:“早点休息。”
“好。”
“妈,晚安。”
沈青棠掀起眼皮,有些意外,等门关上,她低头,轻松地笑了下。
*
见段启文是回国就有的打算,段家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当年怎么说也是段家对沈家有愧,如今沈青棠来医院不计前嫌的拜访,让段母很感动,主动将病房留给两个年轻人。
沈青棠将手里的果篮礼品放下。
印象里段启文身形高大,此刻躺在病床上,身形消瘦的像是,面颊没什么肉,像是骨头上勉强覆盖上面皮,苍白的没什么血色,见到她,凹陷的眼眶里迸出奇异诡异的光亮。
“你竟会来看我。”段启文掀唇,喉咙里溢出笑,显得声音粗噶怪异。
沈青棠拉过椅子,在他床边坐下,目光平静,她曾经恨过他,强烈到恨不得杀了他,见他一面,噩梦会持续很久。
段启文目光紧盯着她的脸,“啧,你比以前更漂亮了,身上很香,坐过来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沈青棠没动。
他也不恼,闭着眼笑几声,牵扯到肺部,剧烈咳嗽几声,狼狈尽显,平复许久,道:“我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看我如今成这样子,你应该很痛快吧。我知道是谁做的,许今野下手可真狠呐,这事做的滴水不漏,比我阴毒多了。”
“你不配跟他比。”沈青棠淡淡道。
“都分这么久了还护着呢,你这么深情他知道吗?我听说最近文家的丫头跟在他身后,两家交往倒是密切,很有当年我们两家的影子,你觉得,你跟他还有机会吗?”
段启文嘶哑笑出声,好久都没这么痛快,他如今过得不好又怎么样,谁他妈都别想好过。
他要像一根刺,插在每一个人心头上。
“他当初听说我碰了你反应倒是很大,也是,有几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碰过,”段启文抬起手,像在回味,“你当时看真嫩啊,虽然没现在这么漂亮,倒也让我魂牵梦绕许久,梦里常梦见,次次都很刺激。”
“你还记得吗?我一碰你,你叫的那么厉害,我一下就来了感觉,嘶,真是爽飞。”
“……”
沈青棠水眸轻眨,视线扫过他的腿:“其他位置动不了后就只剩下嘴了吗?”
“现在还会有感觉吗?”
声音清清冷冷,语气也平常,落在耳里,却有着极大的讽刺意味。
段启文脸上神情道裂出缝隙,那张诡异干枯的脸仿佛有两张面孔,一张癫狂到极致,另一张暴怒至极,恨不得喝她血啖其肉。
“没关系,谁也不比谁好过。”他恢复正常,闭着眼,悠闲的像是只是在病床待的足够久,修养后又会重新站起来。
“不会的。”很轻的一声。
段启文掀起眼皮,诧异看她。
沈青棠还是安静面容,“不好过的只有你。我来是提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快结婚了,知道你婚礼来不了,没关系,心意到了就好,你这种人就该一辈子躺在床上。”
这大概是她活这么大,第一次说出这么刻薄言语。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段启文嗤笑,像听了个笑话不停地摆手,“怎么可能呢,你们两家,你们两家……”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比刚才要激烈的多。
段母听到声音急匆匆跑来,熟稔的拿过垃圾桶,一手抚拍着他的背,他甚至没办法靠自己坐立,只能靠在自己母亲身上,面容狰狞又狼狈。
“对不起棠棠,他平时没这么严重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咳的这么厉害,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先走吧,心意我们收到了。”段母道。
段启文的手忽然紧抓住段母的手,但也没什么力气,眼神死死瞪着沈青棠,像是要抓住她,段母只好拉开他的手,歉意道:“没事的,棠棠你不用管他。”
“阿姨再见。”
沈青棠低下头,拿包,起身离开。
身后咳嗽声依旧没断,而且更剧烈,是心有不甘,是暴怒发狂……不过都不重要了。
病房门合上,这一页彻底被撕去。
从医院出去,才注意到天色很好,日光正盛,明晃晃照在雪地,像是水洗过后明净。
刚抬腿走几步停下,她看见许今野,是一身正装,靠着车门正打着电话,撩起眼皮发现她,不紧不慢地挂掉电话,勾勾手指,让沈青棠想起念书时,抓逃课学生的教导主任,她没逃过课从未体验,现在竟有些感同身受。
很不幸,她是被抓的那个。
沈青棠过来没告诉他,因为他不会同意。
走过去的路上她还在苦恼想,该怎么蒙混过关,周淇跟她说男人也喜欢被夸,跟狗没什么区别,你将他夸上天,然后天真无邪笑笑,再炸的毛也被顺下来,犯错时必备小诀窍。
“你今天的领带很好看诶,”夸人要夸细节,显得更真实,“但是脸比领带还要好看,许今野,你好好看,怎么做到这么高,脸又生的这么好,头发……头发也很茂密,发际线好低哦。”
许今野握着她的肩,拉开距离,阻止她企图钻进怀里,蒙混过关,听着她不要钱往外冒的夸赞,喉咙里溢出声轻嗤,垂眼乜她,“又是这招,对我没用。”
“什么招?”沈青棠睁着眼。
“老实交代,你来这里为什么不跟我说?段启文什么人你不知道,单独来见他,不嫌恶心?”
许今野说这话时有些凶,咬字很重,像是要逐字逐字敲着她额头念出来一样,要看看她脑子里装的什么。
“有些话想说。我也想跟你说,但你不会答应。”沈青棠道。
“知道我不会答应的还来?我跟你怎么说的,这些事你不用管,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这也是我想做的事。”她语气变得坚定。
“你要是记着他对你做的混蛋事,交给我来,你没必要,没必要再见到他。”
沈青棠轻呼出一口气,“那件事在我这里早就过去了。”
“嗯?”
“我只想为你出气。”
“他对你做的混蛋事,我忘不了。”她绷着脸,神情极为认真。
许今野心口一塌,软得一塌糊涂,扯唇笑,“哦,那你是怎么为我出气的?”
沈青棠只好将自己在病房里说的话重复一遍。
“我今天有些刻薄,有点坏,想故意恶心他,想他也不好受,想他也感受你当时的难受,你被那么多人骂,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她眼眶有些泛红,她那些恶毒字眼到现在依然忘不掉,她可以被人谩骂,被人指责手段高超,不知廉耻勾搭兄弟两人,但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太阳被抹黑。
太阳,就该高高在上,耀眼夺目。
“没办法了。”许今野忽然感叹出声,“你大话都讲出去了,看样子只能结婚收场。”
语气好无奈,似是被逼婚。
“……”
刚才的情绪被他这一句搅散的干干净净,沈青棠脸色泛红,眉头塌了下,就要绕过他坐副驾驶,只是还没走一步,就被拎着后衣领拉回来,从身后抱住她,双臂箍紧,下颚抵上她的薄肩。
“沈青棠,你怎么这么好?”嗓音嘶哑,贴近耳朵,透过耳膜,要传递到心脏。
沈青棠小幅度挣扎动作停歇,抓着他手臂,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脸上的红越来越明显,她不吭声,不太好意思。
“房子已经备好,基础装修过了,只是家具没选,留给你挑选你喜欢的风格,今天先挑床,软硬由你决定,我只有一个要求,要质量好足够稳,耐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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