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林子里的一头雪豹正在舔着自己受伤的后背,忽然它嗅了嗅味道,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巴,站了起来,在黑暗中朝着血腥味传出的地方走去。
地上还剩下一些残肢,大汉的人头被咬下来之后丢到了灌木丛里,眼睛之类的已经被咬碎了,人的头骨非常坚硬,狼尝试了两次之后就扔到了一边,此刻这颗被咬得七零八落的人头就在雪豹的爪下。
雪豹低下头叼起了这颗人头,朝着自己窝跑了回去。
这偷猎者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无全尸了。
而山下的小木屋里,老人再次为昏迷不醒的西伯利亚狼换了药,他的小刀划开了加诺的伤口,将里面的东西清理干净,而后进行了缝合,又不断的消炎和清洗伤口。
这两天加诺短暂的清醒了一下,在看到了一圈围着它的哈士奇之后,又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终于到了第三天,这头西伯利亚狼的伤口有所好转,没有再反反复复的发炎了。
“你这是把我这里当什么了?救助站吗?”老人伸出粗糙的手,用力揉了一下阿诺尔的狼头,哼笑道:“这是你的同伴吗?”
阿诺尔仰起头发出了一阵无意义的狼嚎。
反正老人也听不懂它在说些什么,阿诺尔就十分敷衍地狼嚎两声,任由老人乱猜测。 “多加了一头雪橇狼。”
“比我们大了很多。”
“但是不如我们会拉雪橇。”
……
那几头哈士奇总是好奇地看向这边,时不时就凑在一起讨论,断断续续的狼嚎声听得阿诺尔生无可恋,有一段时间,它曾经尝试过去纠正一下哈士奇的叫声,后来发现自己被带偏了。
所以现在它只能伸出爪子捂着耳朵,尽量不让自己被哈士奇带偏。
天知道它晚上做梦,梦到自己带领狼群占据了大片领地之后,站在了悬崖山仰头狼嚎,结果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狼嚎声,那一瞬间它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转头看去,才发现狼群里站着齐楚。
那头哈士奇,正在惨叫式狼嚎。
发现不是自己发出这种声音之后,阿诺尔重重松了口气,然而不等它放轻松,就发现整个狼群都跟着惨叫式狼嚎……这一下吓得阿诺尔的毛彻底炸了。
从噩梦中惊醒,耳边都是哈士奇的嚎叫声,阿诺尔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它的鼻尖微微耸动,似乎是嗅到了什么,站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熟悉的杜宾犬正在院子外面徘徊,阿诺尔的脖子上还有锁链,它站在小屋外面,朝着杜宾犬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
西伯利亚狼的獠牙非常可观,前爪低压,喉咙里发出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低吼,杜宾犬站在了原地,片刻后才道:“你不是狼吗?怎么也看门了。”
阿诺尔的气势忽然就折了半截,它张了张口,看向了自己脖颈上的锁链,仰起头狼嚎道:“老头!给我打开!给我解开!放开我!”
它在外面狼嚎,老人在屋子里吃着香肠,十分惬意。
“我是什么跟你没关系,你怎么来这里了?你要干什么?”阿诺尔见链子扯不开,掩耳盗铃一般往后退了两步,用身体挡住了链子,神情不善地盯着杜宾犬:“你要偷狗?”
“……”杜宾顿了顿,而后道:“偷狗的不是我。”
“是你带来的。”阿诺尔烦躁地甩了一下尾巴:“你最好离这里远点,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阿诺尔对这头杜宾犬没有好感,对于那些人也没好感,以及那个来到老头院子里的女人更没好感,它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趴在了原地,更加警惕地盯着四周。
杜宾犬出现在这里,证明那个女人就在附近。
“老头,有人偷狗……有狗偷狗了,你管不管,你出不出来!”阿诺尔仰起头狼嚎,这声音太大,老人抹了把脸,将屋子里的唱片碟打开了,音乐声调整到了最大,十分愉快地倒了杯酒,靠在沙发上异常惬意。
*
偷猎者远远不止死掉的这三个,现在出现了偷猎者的身影,就代表这一块已经被他们看上了,未来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更多,死去的动物也会更多。
齐楚很清楚的知道这点,心情微微沉了沉,但很快又想到阿诺尔带着加诺去治疗伤口的地方,应该是救助站,这么一想,似乎又有了些心理安慰。
有黑暗的地方也就有光,西伯利亚这片地方又被称为“沉睡之地”,这里有偷猎者,也就有救助者,救助的人总比偷猎者多。
“齐齐,你在刨坑吗?”加勒好奇地凑到了齐楚的身边,齐楚一开始思考,纠结的时候,就喜欢原地刨坑,这一上午地上大大小小的坑也有不少了。
因为这个偷猎者解决了,至少眼前的危机算是解除,所以霍北带着齐楚回到了原来的狼窝。
齐楚发现,霍北似乎还有点认窝,换了个地方它就怎么也睡不好,回到了自己的狼窝很快就抱着齐楚睡着了,它的狼头压在齐楚身上,呼吸略显滞重,齐楚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竭力挣扎着出来,还没能大口呼吸两分钟,就又被霍北的大爪子随便一勾,再次到了怀里。
齐楚:……
有很多次,他都怀疑霍北时不时故意的,但是他没有证据。
齐楚刨坑的时候,霍北也就看着,它倒是想要帮忙,但刨出来的坑不如齐楚的好看,而且齐楚还觉得它挡路了,霍北只得在旁边趴着,时不时就被齐楚刨出来的灰土砸了一脸。
齐楚刨坑的时候,简直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刨坑。
“在刨着,你一起来吗?”齐楚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停下爪子,他两条后肢踩着地面,然后站起来,狠狠扑在了地上,前爪用力刨坑,尘土飞扬,霍北猝不及防被洒了一脸的灰,呛得它打了个喷嚏,摇着脑袋换了个方向趴着看齐楚。
“刨这么多坑要干什么?”加勒不解道。
“这次不刨多,要连起来刨,坑要长,而且深。”齐楚觉得一旦被盗猎者围住,狼群如果想要从灌木丛里跑太危险了,而且很容易就被发现,但是如果有这种十分隐蔽的地下坑就不一样了,可以借助着坑逃跑,等盗猎者察觉到自己围的陷阱没有用的时候,已经晚了,狼群早就逃之夭夭了。
通过这次大汉的事情,齐楚深刻认识到了坑的重要性。
听了齐楚的话,加勒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并且加入了刨坑的大工程之中,顺便将阿诺尔狼群的那些狼一起弄过来干活。
霍北起身去给齐楚抓他喜欢吃的野鹿去了。
如果阿诺尔这个时候回来,就会发现它的狼群学会了一样新技能——站着刨坑。
“阿诺尔带着加诺离开也有好几天了。”赫罗和霍北趴在了一起,有点担忧道:“加诺真的没事吗?”
“在我们身边的时候,它的状态已经到了很差的地步了。”霍北趴在灌木丛中,它的目光落在一头正在湖边喝水的野鹿身上,这是一头成年野鹿,看得出来长得很壮实,肉一定非常有嚼劲,这是齐楚喜欢吃的那种,霍北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蓄势待发,顺便回答道:“再怎么样,不会比这更差了。”
“加诺和加勒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它俩都不吭声了。”索亚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也凑过来,伸出了狼头道:“加诺这次受伤,加勒都只是守在旁边,什么也不说。”
“不知道。”赫罗摇了摇头,它道:“我只知道加勒一直想要篡位当狼王,可惜咱们老大太强了,它根本没有机会……说起这个,老大,你刚刚遇到齐齐那会儿,不是失踪了吗?”
霍北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但是索亚暂代狼王的位置,加勒向它挑战了两次,都失败了,不过加诺也没帮它,估计这件事情上它还埋怨着加诺。”赫罗平时虽然会戏弄一下加勒,但是它的的确确是非常清醒的一头狼,看事情看得很透彻:“加勒是没法做狼王的,它的性格和图拉差不多,如果它成为了狼王,狼群和现在的阿诺尔狼群只会是一样的下场。”
“说起阿诺尔狼群……阿诺尔再不回来,它们狼群不会认了齐齐做首领了吧?”索亚问道。
霍北将阿诺尔狼□□给了齐楚,齐楚倒是带的有模有样,比较糟糕的就是狼群稍稍沾上了一点坏习惯,包括但不仅限于挖坑、拆窝……
而现在它们从悠长的狼嚎声,不知何时为了保持和齐楚同步,也开始断断续续地嚎叫了。
霍北闻言,微微一顿,片刻后才道:“不会,齐楚是我的伴侣,是我们狼群的狼后。”
不过索亚的话倒是提醒了霍北,如果它并不打算接受阿诺尔狼群的野狼,那么就不能离得太近,否则以后就扯不清关系了。
这无论是对于阿诺尔狼群还是对于霍北的狼群而言,都不算是什么好事儿。
“主要是……”索亚欲言又止,最后在霍北疑惑的目光中,它叹气道:“我昨天和阿诺尔狼群的狼聊天时,发现了一件事情。”
“什么?”霍北问道,但是看索亚这副模样,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什么好话。
“阿诺尔狼群的狼告诉我,齐齐告诉了阿诺尔,说它和你是表兄弟的关系,并且它怀上了你的崽子,当然,现在这个崽子流掉了……”狼是没有什么伦理道德可言的,它们没有近亲在一起,纯粹只是天然的基因选择,天性而已,但是被索亚这么说出来,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表兄弟?”霍北顿了顿,它道:“它表哥不是埋掉的那个吗?”
“埋掉的哪个?”索亚先是一愣,而后飞快地反应过来,它道:“那个是它表哥,你也是它表哥?”
“……”霍北面色僵硬,看着眼前喝饱了水的野鹿,找准机会之后,猛地冲了上去,西伯利亚狼线条流畅的身形在灌木丛中穿行,飞快地将试图逃跑的野鹿扑在了身上,獠牙极其精准地咬在了这头野鹿的脖颈上,狠狠用力撕扯,鲜血迸溅,等索亚它们上来的时候,这头鹿已经断气了。
霍北叼着这头野鹿回了领地,它用还沾着血的脸去蹭了蹭齐楚,齐楚抖了抖身上的毛。
“好新鲜的鹿血。”齐楚伸出舌头舔了舔霍北皮毛上沾着的鹿血,亲昵地蹭了蹭对方,抬起爪子又舔了一下自己的爪垫,靠在了霍北的身边。
野鹿补身体,鹿血更是大补,这一点霍北记得很清楚。
仅仅只是一个下午,齐楚便带着狼群挖出了一条坑,只是这坑深浅不一,不太美观,还需要修正。
到了晚上的时候,劳累了一天的阿诺尔狼群在加勒的带领下,尝了已经熟透了的浆果,于是睡得很熟,几乎个个狼都闭眼休息了,只有精力旺盛的齐楚依旧是醒着的,他后知后觉发现到了霍北的不对劲。
“怎么不高兴了?”霍北晚上都没有舔他的毛,齐楚轻轻摇晃着尾巴,抬起头道:“狩猎受伤了?”
“没有受伤。”霍北低下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霍北见过的狼也不少了,可是像齐楚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次见到,所以当时明明受伤浑身脊背的西伯利亚狼,唯独对齐楚放松了一点警惕,让他在自己身边待着。
这一待,就从随手救下的同类,养成了自己的伴侣。
“你有几个表哥?”霍北凑到了齐楚的身边,它的前吻蹭了蹭齐楚,齐楚便顺势翻了过来,柔软的肚皮对着霍北,对于这头有着尖利獠牙和利爪的西伯利亚狼丝毫不设防。
“表哥……”齐楚仔细思考了一下,他道:“一个,就是我埋了的那个,你也看到了。”
“那为什么告诉阿诺尔说我是你的表哥。”霍北其实并不在乎一个虚名,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他凑了过去,伸出粗粝的舌头舔了一下齐楚的鼻头,而后道:“为什么不告诉它,我是你的伴侣?”
齐楚这下听懂了,他轻轻嘶了一口气,而后摇头道:“真是不实传言害死狼啊,我跟你说,你看着我,这一点我可以向你解释。”
霍北看着他。
“我并没有瞒着阿诺尔你是我伴侣的事情,这点等阿诺尔回来,你可以询问它,至于为什么说你是我表哥……”齐楚的语调忽然变得略微婉转起来,他凑到了霍北的面前,缓声道:“和表哥做伴侣,不觉得更加刺激吗?你想我们□□的时候,我喊你表哥……”
齐楚说这话的时候,离霍北稍微近了一些,霍北依稀能问道齐楚身上带着一丝果香的味道,有些甜腻。
“哥哥……”齐楚凑过去,故意说道。
这么主动的齐楚,霍北还是第一次见到。
“……”霍北狭长的狼眸微微睁大,它近乎震惊地看着贴到了自己面前的齐楚,无法用言语形容它的震惊,这头西伯利亚狼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它瞬间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齐楚歪了歪毛茸茸的脑袋,一头扎进了霍北的胸腹之中,用力蹭着对方,闷声道:“表哥——”
霍北觉得再被齐楚蹭几下,叫几声,它真的已经忍到了极点了,就在霍北刚要动作的时候,齐楚趴在它的怀中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齐楚的呼吸声有点儿滞重,时不时抖一下爪子,看得出在睡梦中都不太安稳,直到霍北轻轻舔了舔他的脊背,这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霍北转头看向了齐楚吃剩下的果子,这果子半生半熟的时候吃是没问题的,但是熟了就很容易醉,里面带有一种非常甜腻的味道,吃多了容易晕乎。
加勒那个蠢狼在吃了一大片之后,已经睡得昏天黑地,连半夜赫罗没看清位置,从它的尾巴上直接踩了过去都没能把它给疼醒。
“这个果子……”霍北看着这个果子,它忽然觉得这个果子非常好用。
加勒总算是干了一件还不错的事情。
对于这一切,喝醉了的齐楚当然不知道,他甚至已经断片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在醒来之后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
而加勒还在睡着,甚至发出了鼾声。
“醒了?”霍北的声音从齐楚的耳边响起,齐楚下意识扭头看去,正对上霍北准备低头舔舐他的皮毛,一狼一狗的嘴巴撞上之后,齐楚疼的龇牙咧嘴,刚要往回撤,霍北便顺势就咬住了齐楚的嘴巴。
一旁路过的赫罗正盯着这边看,路都走偏了,爪子再次从加勒的尾巴上踩了过去。
而此刻,加诺正从睡梦中挣扎着醒了过来,它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做梦。
如果它是清醒的,为什么它会在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而且更重要的是,身边为什么有这么多和齐楚长得差不多的狼。
难道是……它是流落到了齐楚之前所在的族群里?
“醒了,醒了!”其中一头“狼”见加诺醒了,立刻原地跳了几下,脖子上的锁链发出拉扯的声音,它仰头断断续续的狼嚎了几声,于是更多的和齐楚长得差不多的“狼”从门边伸出头来。
一排的哈士奇,围观这头刚刚醒来的西伯利亚狼,其中领头的哈士奇十分懂事地拖来了一个巨大的雪橇,丢在了加诺的面前。
以后,它们就拥有两头雪橇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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