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会有三魂七魄七情六欲,既要约束性情,又不能产生情、欲,憋的久了岂不生出心魔?有了心魔堕入魔道又打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名号诛杀之。
此刻白芨躺在崖下,她的血几乎染红了半身的衣裙。周围的瘴气不断侵蚀着腹部的伤口,纵有微弱的灵力护着,也无济于事。
可是谁在证道成仙之前,不是一个人呢?
仙道无情,可修无情道的老祖们有一人飞升了吗?
白芨费了大力气抬起自己的手,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那手背上已经隐隐浮现出魔纹,淡青色,盘匝成可怖的图案。
白芨无声笑了起来。
世间竟还有如此奇事得以让她重选一次人生。
从崖底望向天空,天空被分为两半颜色;一半是那玉昆山浓郁的灵气将崖畔染的青,一半是身后魔渊散发出透着紫黑色的魔气。
上辈子她带着一身伤,修为倒退灵力消散爬上了玉昆山。仙魔交界之处,邪物繁多。她挥着剑斩落了数不清的邪魔,身上添了一道又一道的新伤,总算从崖底回到了玉昆山。
结果等来的是什么?
那位亲手一剑刺穿她腹部的大师姐林问夏,虚弱地躺在师父疗伤用的灵池畔含着眼泪说,不怪师妹。
而他的师父徐白,竟是问也没问,骤然向她发难。
分神期的威压十分可怖,徐白护住了众人,唯独白芨暴露在外,被这股力量冲击直接跪倒在地,喷出一口血来。
等再次抬起头,魔纹已然布满了全脸。
“魔物”、“怪物”、“杀了她”……
分不清是谁与谁的声音,有至交好友的,也有不太熟悉的。
那一声“我不是”被彻底淹没在嘈杂声之中。
师父挥手一甩,震开为她假意求情的林问夏,望着白芨的眼神已如在看一个死人:“我徐白,从不收一个魔物做弟子。我玉昆山,也养不出这么一个魔。”
白芨垂着头,被威压震慑的她动弹不得。她转动着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眼睛。
玉昆宗的弟子总是身着白色长袍,看起来威严又庄肃。长袍几乎覆盖到脚踝,此刻她的眼睛能看到的全身上下唯一暴露着的地方只有一双手。
徐白声音响彻了议事堂:“此魔不除,玉昆如何向天下世人交代?莫非要被人斥责包藏祸患,玉昆宗与魔勾结,那每次历练口口声声喊的除魔正道岂不是成了个玩笑!”
议事堂周围落座了许多长老和弟子。他们的目光如针一样密密匝匝落在跪着的白芨身上。
“祝景之,你说,该怎么处置。”
徐白望向端坐在身旁的大弟子。只见祝景之起身抚了抚腰间的剑,不疾不徐地说道:“理应诛杀。”
理应诛杀。
凭他这个角度,站起身来看向下方的白芨轻而易举。白芨跪着缩成了一团,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按在剑上的手顿了顿。他刚想开口,却望见白芨的手。
昔日那雪白如玉的手上布满了魔纹,犹如树根一样条条盘匝在皮肤上,在一身白袍的凸显下愈发刺目。
可说到底她已经不是以前的白芨了。
面前的人已然入了魔。
于是祝景之厌恶地别过头去,握紧了剑柄重新落了座。
白芨闭了闭眼。
林问夏陷害她,师父不信她,同门排斥她。
可是最令她惶恐的是,师兄厌恶她。
其实不用她抬头看,脑海深处就能浮现出祝景之的身姿。师兄总是优雅的、利落的、一尘不染的。
他眼中容不得半点脏污,于是白芨不敢去抬头,也无法去抬头。
师兄看她练剑的时候总是夸她勤奋刻苦。她整日挥剑练剑,师兄抱着坛梨花酿靠在树上摇头叹气。
她抬起头,望向眉目含笑的师兄。
白芨:“我这样练剑可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辛苦师妹的手了。”
她顺着师兄的目光望过去,握着剑柄的手被磨出了薄薄一层茧子。
而如今,她看着魔纹遍布的手。
白芨不用去想,也能知道自己的脸上也会爬满这样可怖的图案。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座上的人只看到了她生了魔纹入了魔,却不曾想为什么她明明入了魔也要回这玉昆山来自投罗网。
她和大师姐外出接任务除低等魔物时,正和魔物交战时被林问夏从旁处刺了一剑。
白芨未曾对同门设过防,因此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
林问夏的剑唤寒溪,此剑伤人之后会阻碍疗伤愈合。即使白芨用灵力护住了伤口,那血依旧止不住地往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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