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他没读书,不会形容,反正就是看着让人觉得精神。
就是有点冒冒失失,还有,也有点太讲究了。
昨日她撞到他身上的瞬间,贺长恭都闻到了她发间的香气,也注意到,她手指甲上涂着蔻丹。
这一看,就不朴实!
妖妖娆娆的,他看不上。
打赢了仗,他也算小小的“功成名就”,也有人给他说亲,其中不乏贵女。
贺长恭坚决不要。
大家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壶里去。
他就是要找,也要找个结结实实,粗粗壮壮的乡下妇人,风风火火,能干那种。
他就是个粗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要不是看在是同乡面子上,他又多年没回来,近乡情怯,他不能做这等好事。
就算现在,六娘和他说话,她主家那双“贼眼”还一直骨碌骨碌偷偷看自己呢!
别以为他傻,这么多年战场,他是白上的?
这点警惕心没有,早就死了。
不过转念再想,死了是不是就能和祖母,母亲,弟弟妹妹团聚了?
想到这里,真性情的贺长恭悲从中来,又开始抹眼泪。
沈云清:贺大哥!六娘说我能干,您哭什么啊。
我干的是事业,又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六娘见多识广,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贺长恭自己哭完,然后继续啃馒头。
几个女人连同车夫:“……”
沈云清看着都觉得噎得慌,想着对方虽然粗犷,但是人心不坏,便让海棠把早上从客栈带来的包子送给他几个。
海棠看看贺长恭的块头,弱弱地问:“夫人,四个行吗?”
大肉包子,快有她巴掌大,就算她饭量算大的,一顿吃两个都撑得慌。
沈云清:“不见得够,你再给他拿两个。”
就这样,海棠用油纸包着,捧着六个包子送过去。
贺长恭确认是给他的之后道:“我本来早上也想买点带着路上吃,结果你们先走了,我怕跟丢了就没买。”
他在身上蹭了蹭手,然后才从海棠手中接过油纸。
他的手骨节粗大,手掌像熊掌那么大,却没有碰到海棠的手。
沈云清默默观察着。
显然,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他的手应该生过冻疮。
他还是个讲究人。
粗归粗,却尊重人,这难能可贵。
贺长恭咬了一口包子,忽然“哎呦”一声,“我这运气好的,竟然上来就吃到了肉馅的。”
海棠眨巴眨巴眼睛:“贺大哥,这六个包子,你吃哪个都一样,都是羊肉包子。”
贺长恭愣住了,“都,都是肉包子?”
海棠也愣住了:“都,都是肉包子。”
贺长恭:“这什么家庭啊!经得起这么吃!”
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吃肉很奢侈,吃这种几乎纯肉的包子,那真是奢侈中的奢侈。
至少乡下人,不,就算县城的人,也不舍得这么吃啊。
六娘还是那句话:“主家能干。”
沈云清:肉包子打狗,还能堵住狗嘴呢!
没办法,贺长恭嘴大,肉包子也堵不住。
贺长恭忽然又开始嘤嘤嘤起来。
沈云清:大哥,我跪下了,您随意!
贺长恭一边狠狠咬着包子一边痛哭流涕道:“我娘生前,从来没吃过一个这样的包子。我现在出息了,她老人家也吃不到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沈云清倒是能理解几分。
还有一种富贵之后,家人无法共富贵的难以弥补的遗憾,她也懂。
就像婆婆也经常唠叨,她的狗剩,没吃过好东西,没享过福就去了……
行吧,你哭吧,大白天我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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