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能是想想。
宝宝在午睡,家里很安静,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
水龙头滴着水,断断续续的滴答声难以忽略,程问音攥了攥围裙,想起齐砚行上次回家时才修好了它。
齐砚行在厨房里时常表现得像个差生,明明自己也会做饭,但和程问音一起时,却变成了一个不会自主移动的机器人,只会听妻子的指令,比如帮忙洗菜和剥蒜,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火,做完了又开始等待下一个指令,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很笨。
但是他能修好家里的每一样东西,比如这个经常滴水的水龙头,还有楼道里的灯泡,院子里的沙发,以及那架旧钢琴。
程问音试着拧了拧水龙头,不管用,还是在稀稀拉拉地滴着水,但他想不起来齐砚行上次是怎么修的了。
这个家比想象中更需要齐砚行,程问音望着窗外飘落一地的落叶,心底泛起酸涩的想念。
但他只允许自己放空了一会儿,然后便深吸一口气,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调整心情,准备收拾厨房。
陈念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人群。
热闹的声音越来越远,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差一点就要倒在街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怎么缩在几件旧衣服中间睡着的。
等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附近的街区有人在放炮庆祝国庆,夜空被一簇簇窜上天的礼花照亮,他皱了皱眉,翻身背对窗户,心想干脆继续睡到天亮,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意识模糊之际,他感觉自己一脚踏入了黑暗,不断失重,下沉。
家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打开的。
陈今见屋里一片漆黑,心说这小崽子不会还在生自己的气,连家都不回了吧。
他放下行军包,轻手轻脚地摸进卧室,看到自己床上的被子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包,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反而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手掌紧紧扣住门框,靠着虎口处的撕裂感压下心里的痛。
“陈天天?”他轻声唤道,竭力掩饰声音颤抖,“小崽子这么早就睡了?”
那团被子动了动,又安静下来,似乎睡得很熟。
陈今没敢开灯,也没有靠近,只是站在门口,再次叫了一遍弟弟的名字:“陈天天。”
那是他小时候给弟弟取的名字,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把一个常见的词语拆开,随便分给他们两个,如果知道弟弟长大后会这么不喜欢这个名字,他当时一定会再慎重一些。
陈念在梦中听到了有人在叫他,这个名字他用了十年,尽管后来他一度非常讨厌这个名字,但听到熟悉的声音时,他还是下意识想要答应。
他努力睁开眼,对抗着一阵眩晕感,从被子里坐起来。
他就这样隔着黑暗,借着窗外烟花炸开的光亮,与他日思夜想的人四目相对。
他无法分辨这是梦还是现实,他的第一反应竟是,最近梦到陈今太多次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了,连空气都在相互拉扯着。
陈今见他迟迟不吭声,挠了挠头,先一步开口:“本来今天是要参加阅兵的,但火车晚了,整个部队都没赶上……”
在陈念为他辗转反侧时,他也曾无数次想象过和弟弟相见的场景。他想,小崽子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或许还会恶狠狠地扑上来咬他,像只气急败坏的小狮子,一边朝他亮爪子,一边把自己也伤了。
但他只猜对了一半。
陈念像梦游一样,赤着脚走到他面前,指尖颤抖着去碰他的脸颊。
“哥哥……”
这次的梦不太一样,陈今的脸上凭空多了一道疤,但这并没有让他对陈今感到陌生,因为是梦,所以一切都有可能,熟悉感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
那道伤疤从鼻梁旁边一直蔓延至下颌,像一只染了血的玫瑰藤,调皮地攀附在陈今脸上。
有一瞬间,陈念觉得那道疤是他自己,他贪慕陈今的温暖,又不知道怎么才能和他永远不分开,于是只能用这种病态的方式去亲吻他的脸颊。
感受到冰凉的指尖在左侧脸颊上缓缓摩挲,蹭过伤疤的每一寸,陈今握住弟弟的手腕,笑了笑,说:“是不是挺吓人的?等时间久了,疤应该会浅一点。”
陈念茫然地看着他,眼神空洞。
又一簇烟花炸开,响声将他从梦的边缘强制拽出来,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做梦,是陈今回来了,陈今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眼泪先掉了下来。
陈今用指腹帮他擦眼泪,像小时候他摔疼了坐在地上哭时那样笑话他:“真傻,哭什么啊?”
陈念垂下眼睛,用力攥着拳,关节发出闷响。
他浑身抖得厉害,伴随着神经性的耳鸣。长时间提心吊胆,被无数种不好的预感所折磨,导致陈今的归来对他来说已经不是惊喜,而是一份难以承受的惊吓。
陈今表面轻松,其实已经准备好要像离家那天一样被咬住脖子,即便用了要他死的力气也没关系,只要他弟弟解气就好。
但陈念却忽然推开了他,想要逃离这间卧室。
陈今反应很快,轻而易举地将他捉住,胸口压上来,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带着果酒香的呼吸扑在他耳后。
接着,他听到陈今似乎是低低地笑了一声,“往哪跑。”
“不认你哥了, 嗯?”
陈念没有出声。陈今一靠近,他身上的所有力气都被抽空了,他不想咬他,不想骂他,不想让他跟自己死在一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试图挣脱陈今的怀抱,结果腿一软,像是主动靠进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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