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次演习时,大家提前在地下室留了应急的水和食物,齐砚行又多做了几张凳子,让每个人都能有地方休息。
“喝点水,音音……”
刚要拧开水壶,一声爆炸的巨响打断了齐砚行,只离他们几十米,仿佛要把地皮掀翻。屋顶上的灰尘断断续续地往下落,齐砚行迅速脱下外套,盖在妻子和孩子头上,展开臂弯护住他们。
小婴儿被吓哭了,宝宝也有些害怕。
然而相比对轰炸的恐惧,此刻最让程问音崩溃的,是自责和后怕。
“砚行,我按错了,我真的不小心按错了,我不应该让你跑回来的……”他紧紧抱着齐砚行,双眼含泪,语无伦次,“太危险了,我不知道这么快、这么快就开始炸……”
“音音,音音你看着我。”
齐砚行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没事,哪里都好好的,你摸摸我。”
掌心的触感温热而真实,闻到alpha身上的松木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硝烟味,程问音慢慢平静下来。
“你刚刚突然进来的时候,好像一个从天而降的英雄。”
“会有这么不风光的英雄吗?”齐砚行笑着指了指自己脸上的污渍,“其实我只是个修理工。”
程问音看到他鼻尖上的一点黑,也跟着笑了,拿出手帕给他擦脸,凑近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修理工也很棒。”
这次的轰炸并不密集,但持续时间很长,敌机自市北进入,在市政中心、总理府等地投弹后,于下午四点半从市南方向离开,仅半小时后,另一梯队再次飞抵首都上空,目标直指东郊的驻军基地。
几乎所有能用的部队都被拉上了前线阵地,首都方面布防空虚,地面反击并不顺利,效果微乎其微。
如此漫长的折磨,让首都市民第一次体会到了战争近在咫尺的感觉。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肚子里的小嫩芽真的受惊了,程问音总觉得肚子在隐隐抽痛,他抓着齐砚行的手臂,指节发抖,“砚行,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齐砚行搂紧他,吻了吻额头,“不怕,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
公共场合,他不能随意释放信息素安抚伴侣,便把程问音抱到腿上,一下下顺着他的背。
“会结束的。”
“就快要结束了。”
嗓音低沉温柔,像在讲一个童话,叫人忍不住相信。
小婴儿一直在哭泣,宝宝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跑过去,蹲在她面前,把小鸭子递过去,“妹妹不哭,不哭……”
奇迹般的,小婴儿止住了哭,伸出小手,牵住了宝宝的手。
还在愈演愈烈的爆炸声仿佛一瞬间消失了,在场的大人们都被这幅童真的画面治愈着,日光移动,穿过墙壁缝隙,照亮了阴冷的地下室一角。
“孩子就是希望。”
程问音靠在丈夫肩头,拉过他的手,掌心贴着小腹,和他相视一笑。
虽然现在仍是寒冬季节,但他们从未远离阳光,还有一颗悄悄发芽的春天,已经来到了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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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发完结章!
第九十九章
针对首都的轰炸持续了一星期。
这是一场目的性极强的轰炸,虽然破坏力不强,但在心理上震慑了联盟,目的就是逼联盟投降,不要继续在战场上拖延。
梯次性的轰炸,先是针对政治地标,再是军事基地,最后对上了商业和文化建筑,层层打击,摧毁这座历史底蕴与现代风貌相融合的城市。
沙弥大剧院,距今已有两百年历史。四十年前的卫国战争中,这里成为了阵地,一个房间,一段台阶,一层楼,都是战斗的最前线。战士的尸体堆叠,鲜血淋漓,四处都是搏命厮杀的痕迹……
但是他们守住了,他们没能让侵略者占领这里哪怕一分钟。
就是这样一座建筑,既是艺术的殿堂,也是英雄主义的最高峰,在第七天的轰炸中,被炮弹削掉了半个屋顶。华丽的古建筑变成废墟,无数珍贵的藏品毁于一旦,包括那尊纪念卫国战争胜利的英雄雕塑,与一面布满弹孔的舞台幕布放在一起,通通烧了个精光。
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比市政大楼倒塌,军事基地被摧毁,都要来得震撼。
有一种像根基一样的东西,在硝烟中缓缓动摇。
四十年风雨,旧的理想与信念被新秩序无情碾碎,屠龙的英雄竟重生为恶龙,这个国家是否沦为了先一步挑起战争的侵略者,是否要将这座精神象征般的建筑也输光?
该结束了。
一切都该结束了。
学生们自发地走上街,围在沙弥大剧院的废墟旁,举起条幅,高声抗议,要求联盟停止战争。
失去儿子的母亲,头上绑着白布条,跪在总理府前,撕心裂肺地控诉,疯子、骗子、冷血的野心家。
无辜的市民在轰炸中丧生,尸体横在街上,无人收拾,公共防空洞疏于管理,窒息、踩踏事件频频发生,死神的哀歌回荡在这座昔日繁华的都市。
战争从来没有赢家,每个普通人的生命,都在经历着震动。
经过一周的地下室生活,齐砚行一家还没来得及搬走,打包好的行李放在墙边,随时准备和他们一起,去新的地方,重建新的家。
但他们大概率不需要再东躲西藏了。
齐砚行带着妻子和孩子住进了组织核心所在的小旅馆,等待尘埃落定,度过黎明前的黑暗。
12月30日夜,最后一批赶赴前线的士兵由军长林亚荣亲自带队,趁夜色正浓时登上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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