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太医或者外面的大夫查验药效,这就等于多留了一个明确的把柄在外面,柳茗烟是个畏首畏尾的性子,她不太可能多此一举的冒险。
可是——
任何事情上,就没有绝对的万无一失。
冬禧自她言语态度之间明确感受到了一种孤注一掷的戾气。
于是便知——
她不是对算计柳茗烟有十成十的信心,仅仅是因为她豁出去了。
看着面前一脸表情玩味的自家小姐,冬禧吓得眼泪直冲眼眶,只想求她停下来。
然则还没等她真的哭出来,沈阅却突然收敛了几分张扬的神色,望定了她道:“你和春祺去收拾一下细软,明日护送二嫂嫂他们南下的车队启程,你们也跟着一起走。”
“小姐……”冬禧猛然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听话。”沈阅没等她拒绝就率先开口。
她指尖温柔理了理小丫头肩头垂落的发丝,眼底神色亦是温软:“现在京中这形势眼见着不妙,可能随时有变,晚些时候等殿下办完了事回来接我,你们都在我身边的话,负累多,会影响我们脱身的。”
她话是这么说,冬禧又如何不明白——
她话说得再是合情合理,实际上,真正的意图却是不想叫自己与春祺陪她涉险,这才千方百计想着将她们二人先打发了。
主仆一场,同生共死的勇气,她是有的。
可偏偏……
沈阅的话也是真的在理。
如果真遇什么事,小姐不会因为她和春祺只是两个丫头就轻易将她们舍弃,届时她们在她身边,就很有可能连累她脱不了身。
冬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死死抓着她的袖口,嘴唇咬得一片发白。
沈阅再次抬手替她整了整领口细微的褶皱,露出个恬静温和的笑,语气轻柔又温婉:“我听殿下与我说过,梁州的风土人情都别具一格,很是自由令人向往,不要害怕背井离乡。春祺性子不稳,有时候好冲动,好好照顾她。”
冬禧只是看着她,喉头哽咽,一语不发。
沈阅于是主动将袖子自她指尖抽回。
走到隔间的小书房,将之前挑簪子剩下的大半箱首饰抱过来给了她。
冬禧倔强的拒绝,不想接,只是双眼含泪,不舍的看着她。
沈阅则是拉过她手臂,强行将箱子塞她怀中,“拿着。”
她没说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冬禧却心知肚明,她这是以防万一,给自己和春祺留的傍身钱。
抱着怀里沉甸甸的一个小箱子,小丫头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小姐……”她期期艾艾又喊了一句。
沈阅的表情依旧是死水无波一般的平静:“眼泪擦了,别叫春祺瞧见。”
冬禧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也拦不住她,同时却又更加的惶恐,舍不得。
沈阅干脆转身出去,进了隔壁书房,眼不见为净。
冬禧兀自哭了许久,曾经有过无数次冲动的念头,她得留下,无论福祸生死,她都得陪着自家小姐一块儿……
可是,终究不能的。
她这样一个小丫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偏偏沈阅要对抗的是堂堂东宫太子,她留在身边,非但帮不上任何忙,甚至如沈阅所说的那般,万一有什么危险时还会成为负累。
最后,冬禧终是擦干了眼泪,抱着箱子回去带春祺一起收拾了包袱。
春祺嘟嘟囔囔的也不想走:“为什么啊?我们等着和王妃一起走多好?而且我们俩都走了……底下冰蓝、冰绿那几个毛手毛脚的丫头,她们能伺候好小姐么?”
冬禧强忍着情绪,闷声道:“你怎么那么多话?不是说了么,小姐让咱们先过去,帮着她提前布置打点一下住处,那边的气候本来就与京城大不相同,咱们小姐自幼没吃过苦头,再要是过去了住得也不舒心,你让她怎么过?”
这理由找得正当合理,春祺又是个不爱多想事儿的,不情不愿却是顺从闭了嘴。
晚间,两个小丫头都是不舍,赖在沈阅房中一直盘桓到深夜。
沈阅心情也不好,但是体谅她们,还是耐着性子与她们周旋。
一直耗到二更过半,三人都有些熬不住了,沈阅说要睡觉,才打发了她们出去。
沈阅躺在床上,却是睁着眼,了无睡意。
两个小丫头,几乎是从刚记事起就被闻老夫人买来送给她了,她们还分别小她一两岁,都是从还不怎么知事的年纪就开始跟着她,说是主仆,却建立了如亲人一般亲密的关系。
这个时候打发她们走,是她的无奈之举,但是她必须这么做!
毕竟——
上辈子连累两个丫头都陪她一起死于非命的那段过往也过太惨痛,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如果秦绪是她这辈子也摆脱不掉的噩梦,那她认命就是,只是这辈子她再不会毫无防备的遭人暗算,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好了。
不过这一次,两个丫头的命她却是无论如何都必须保下的!
这可能就是她能为她俩做的最后一次打算了!
分别在即,也不知会不会是永别,沈阅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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