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本身没什么问题。”彼时沈阅正坐在妆镜前卸妆。
她顺手将刚卸下的一支发簪投掷出去,精准落在远处一个细口花瓶里。
贺红叶不太明白京城贵女为什么有随手拿发簪做筹子投壶的恶习,但是自她入府, 就总看安王府的这位王妃喜欢这么玩。
个把月下来, 被她扔坏的名贵发簪无数, 任凭哪个女子看了都得心肝儿乱颤。
即使看得已经够多,贺红叶也还是下意识的眉心一跳。
她微微一个失神的间隙,又听沈阅轻声笑道:“但如果我说他将是太子此生唯一的血脉,并且还是揣在一个世上绝无仅有的蠢货腹中呢?是不是这件事就变得意义重大了?”
太子秦绪娶妃的闹剧,经过这大半年的发酵, 早就传遍大江南北。
毕竟谁家太子妃能在数月时间之内连续犯错出丑, 直闹到被贬黜为嫔的地步?
尤其贺红叶进京以来, 耳朵里更是听了许多有关柳茗烟的笑话。
众所周知, 太子秦绪非卿不娶,最最宠爱的柳氏是个草包美人, 却又品行堪忧, 不贤善妒,甚至为了争风吃醋,谋害过太子子嗣!
可偏偏, 她就是这般连续犯错, 让皇家丢脸出丑, 太子也依旧钟情于她, 仅仅只是贬黜,而非废弃, 并且现在也依旧宠爱于她。
而对于沈阅和秦绪之间的渊源, 贺红叶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所以——
沈阅不待见那位东宫太子, 她能够理解明白。
只……
此时的贺红叶依旧懵懂迷茫:“这是什么意思?柳氏既然能够承宠受孕,自是说明太子并无隐疾,而且柳氏有孕也是今日刚诊出来的喜脉,难道……还是自她有孕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太子又受了什么损伤吗?”
最近这段时间,也没听见坊间有什么传言,难不成是事关太子隐私和朝堂安稳,太子意外受伤之后给隐藏了消息?
她和常芸这样军营中发迹的女子,私下闲聊起来经常荤素不忌,毫不扭捏。
沈阅一个有夫之妇的脸皮,都常常对她们自愧不如。
不过这会儿她心情正好,就也没什么心思讲究这些,只怡然自得道:“太子没受外伤,但他确实不会再有别的子嗣了。”
她眨眨眼,与贺红叶对视:“如此一来,柳氏的存在就变得弥足珍贵了,回头你也跟商秋交代一声,我记得咱们王府在东宫应该也有一二眼线的,将来若有变故,真到了紧急不得已的时候,就朝柳氏下手,拿住了她,万事无忧,至少以命易命不在话下。”
安王府在东宫有眼线这事,不是秦照与她说的。
但是从他射杀华阳郡夫人那件事上来看,他能窥到东宫暗牢里的秘密并且设计了贺景秋越狱出逃,那就必然是在东宫之内有手段可使的。
柳茗烟曾是秦绪平稳安定人生里锦上添花的活字招牌,可如今他的人生坎坷起来了,这块活招牌也随时可能被遗弃,但是现在又不一样了……
即使他对柳茗烟已经失去了耐性,并且终有一日会因为利益驱使,将其弃如敝履,可柳茗烟腹中的骨肉会再次将他俩紧紧束缚在一起。
除非等着孩子安稳落地,否则柳茗烟这个烫手山芋他就算烫死了也得继续捧在手里。
而柳茗烟这孩子才刚怀上,要想瓜熟蒂落,起码还得八九个月的时间。
如果皇帝与秦绪正在炮制一场半年内必将发作的针对秦照的阴谋,那么这个没长脑子的柳茗烟就随时都是他们出奇制胜,用来翻盘反刺秦绪父子的杀手锏!
贺红叶自然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
而且贺红叶自己本身也出自闺阁,当初北境贺家为了培养她,自然也教授过她许多后宅博宠和算计的手段,虽然她最后没用上,也知道事关家族传承一事上,算计子嗣的事屡见不鲜。
只是——
这位看上去明艳端庄,甚至有些柔弱娇小的安王妃,她居然有本事把手伸到太子的东宫后院?并且悄无声息之间就断了当朝太子的子嗣吗?
她是怎么做到的?
贺红叶百思不解。
但沈阅明显不想深入探讨下去,她也就识趣的没再过分追问。
沈阅也并非就是不信任她才对她刻意隐瞒,而是算计秦绪这件事上牵扯到了徐惊墨。
那位徐小大人不算他们安王府的人,她得对人家的隐私和安全负责,不好四处招摇,以免给他招去杀身之祸。
皇帝的万寿节,在十月初五。
按照惯例,宫中大摆宫宴庆祝。
朝中比较重大的庆典,一般都会选在晚上举行,所以此次也不例外,宫中宴请文武百官设的是晚宴。
沈阅如今已然不想浪费时间精力再去和皇帝那一家三口做什么表面功夫,所以这日她并未早早入宫去柳皇后的正阳宫陪坐,而是踩着开宴之前的时辰,日暮时分才带着扮做婢女的贺红叶堪堪出门。
坐在往宫里去的马车上,虽然看的出来贺红叶游刃有余并不紧张……
沈阅还是特意嘱咐了她一遍:“一会儿进了宫,你跟着我就好,遇到那些贵人,你不认得也不必言语,见个礼就在我身后站着,没人会刻意为难你。”
“好。”贺红叶是上过战场,千军万马里拼杀过的,确实不至于被一场宫宴的阵仗吓到。
反而从未来过京城的她,瞧着哪里都新鲜,路上忍不住推开车窗看了几次外面的风景。
她在年龄上比沈阅大四岁,今年已经二十,并且因为孤身在外打拼过,性情沉稳,这倒是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姿态来。
沈阅瞧着她的模样,不禁失笑:“其实你素日里没事,可以跟商秋说,叫他带你四处走走逛逛的,这京城里应该总是比别处繁华,至少各种美味吃食一定比别的城镇都多。”
贺红叶难得微微红了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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