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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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玄策隔着重帘门的花罩,坐在那里,冷冷地道:“记不住,回头你自己和他说去。”

阿檀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回去,二爷,我赎身的银子都付了,我不欠您的,我不想再回去给人当奴婢了。”

她的声音温和柔顺,但语气却坚硬如铁石,仿佛这世间并没有什么可以改变她的心意。

秦玄策神情凶狠,硬邦邦地道:“你丢下银子就跑了,是谁同意你赎身?你的身契还在我手里,你就是我秦家的人,你那些银子原先是谁给的?那也是我家的!你通身上下,从里到外,连每根头发丝都是我家的。”

他把蛮横不讲理的性子发挥了个十成十。

“我不回去。”阿檀生气了,她有时候属兔子,胆子小得要命,有时候又属牛,脾气倔得要命,就譬如现在,她转过了头,红着眼眶,小小声地道,“您娶了公主,夫妻恩爱,和和美美,我杵在那里作甚,凭白无故惹人厌烦罢了,您何苦为难我?”

秦玄策怒道:“对,我马上就要成亲了,皇上有旨,待我北征归来,就将公主许我为妻,许你嫁人,就不许我娶妻吗?”

阿檀气得哭了,眼泪叭嗒叭嗒地掉下来,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手里还在为秦玄策整理衣裳,一点不耽搁,只是嘴巴闭得紧紧的,再也不肯和秦玄策说一个字。

秦玄策突然后悔了起来,心里懊恼得要命,但是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神色威严凛然。

这天晚上,秦玄策命人在他的床边打了个地铺。

紧挨着那具黄花梨束腰云纹博古架子床,刺史府的奴仆依照大将军的吩咐,在地上垫了一层雪松木独板,一层银鼠绒毡子,一层湘妃芙蓉簟,再加一层新棉云锦褥子,上面摆放了一个沉香木枕,填充以佩兰干叶,又有一床厚实松软的蚕丝妆花缎被子。脚尾搭了一件兔毛大袄,角落里还放了一盒鹅梨香。

待一切布置好后,秦玄策挥手把其他人屏退出去,单单留下阿檀,指了指那地铺,冷冰冰地吩咐道:“你是我的婢子,今晚就睡这床边值守,我晚上喝水、起夜什么的,你得随身伺候。”

婆娑的烛光下,阿檀看了秦玄策一眼,眸中流光宛转,似生气、又似害羞,但她还是不吭声,沉默地低下头,表示顺从。

她掩好门,替秦玄策打开罗衾,拢下床幔,然后,也不管秦玄策本人还站在那里,直接把灯烛给吹灭了。

周遭陷入一片朦胧的黑暗中,春夜旖旎,月光从门畔、从窗纱、从重帘的缝隙里,一点一点地透进来,无处不在,似乎带着氤氲的水气。

阿檀的背对着秦玄策,解下了外裳,窸窸窣窣的声音,宛如月光流淌,满室生香。

她的背影窈窕柔美,腰肢纤细曼妙,影影绰绰,宽衣解带的姿势就如同春夜里的花绽放,但是,秦玄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已经钻到被窝里去了,把被子拉得高高的,连脑袋都捂起来。

捂那么紧,蒙死她。秦玄策愤怒地想着,很快脱衣上了床。

……

阿檀睡不着,她在想念着女儿。

她的念念,打自出生以后就没有离开过亲娘。

阿檀生她生得艰难,几乎把命都丢了,莲溪寺上下都十分怜爱她们母女,但是,尼姑庵里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却怕引人疑心,故而,阿檀生下念念不久,小张大夫和悟因和尚商议着,就让她借着虞举人的名义,躲到松平县来。

这孩子的身体一直很不好,一生下来就爱哭,哭个没完,曹媪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旁的人可以帮她,阿檀自己一个人,没日没夜地把那个小小一团的孩子抱在怀里,哄她、疼她。

及至稍微大一点,念念懂事了,特别依恋阿檀,黏在阿檀的身后,就像一只小尾巴,摇摇摆摆。她们母女两个没有一天分离过。

如今,阿檀迫于无奈来了刺史府,秦玄策还不肯放她回去,到这会儿夜深人静时,格外想得厉害,心肝宝贝的念念,今天吃饭有没有乖?睡觉怎么办,谁陪她睡,谁来哄她?阿檀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想得心都疼了。

睡不着。阿檀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马上听到秦玄策在床上翻身的动静。

阿檀赶紧屏住了呼吸。

憋了一会儿,憋不住,还是很愁,她又叹了一口气。秦玄策又翻了一个身。

阿檀捂住了嘴,把头埋到被子的更深处。

四周又安静下来,只有窗外花木丛中促织的声音,隐隐约约,唧唧啁啁,角落里鹅梨香的味道絮软而甜糯,渐渐从地面逶迤而上,弥漫在房间里,淡淡的,一点点。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玄策突然发话:“我口渴,要喝水。”

阿檀轻轻地应了一声,爬了起来,披上放在脚边的那件兔毛大袄,趿着鞋履,点了灯,去给秦玄策倒水。

富贵人家,夜里在外隔间都备着热水,用中空夹层的紫砂暖水釜盛着,底下架着玲珑小炉,里头熏着一小块银丝白霜炭,暖暖的。

阿檀倒了一瓯水,给秦玄策奉上去。

秦玄策坐在床上,看了看阿檀,阿檀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愿接触他的目光。他板着脸,喝了两口就罢了。

相对无话,后又各自躺下。

这会儿夜已经很深了,阿檀朦胧地有了一点困意。

但是,她才躺了一会儿,又听见秦玄策发话:“我要更衣,过来,扶我起来。”

阿檀脸红了一下,暗暗“啐”了一声,没奈何,只得又披衣起来,走过去,毕恭毕敬地把大将军从床上扶了起来。

其实,他哪里需要她扶,不过是虚虚地搭了一把,当他的手握在她的胳膊上时,温度滚烫,她几乎打了个哆嗦。

秦玄策又看了她一眼,夜色里,那目光仿佛也是滚烫的。

阿檀把头埋到胸口。

秦玄策起床,去了净房,当着阿檀的面,大剌剌地把他的东西掏出来,阿檀实在忍无可忍,捂着脸,逃了出去,一不小心,脑袋撞到了门上,疼得她“嘤”的一声,差点没哭了。

身后传来他鄙夷的冷笑声。

他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及至后来回去的时候,阿檀神思还有点恍惚,深一脚浅一脚的,差点把自己绊倒。

折腾了好一阵子,把阿檀折腾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她躺了下来,咬着嘴唇,气鼓鼓的,忍不住抬眼看了床上一下,恰好和秦玄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的目光宛如烈日灼灼,又如黑夜沉沉。

阿檀“刷”的一下,拉起被子,又把自己的头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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