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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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金兽炉里点着梅真香,那是用去岁的白梅晒干了碾磨成粉,和白檀、零陵和丁香混合在一起,再加脑麝少许,闻起来,带着白梅残雪的味道,极清,微苦,烟息袅袅如丝,画在琉璃披水流月曲屏上,痕迹宛转。

阿檀低着头,为秦玄策脱下外袍,换上宽松的里衣。

分明是春夜薄凉,他却仿佛觉得热了,领口敞得大大的,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胸膛,肌理结实。

阿檀当作没看见,转过身,取下床头雀形金勾,拢下床幔。

床上依旧放着两个枕头,哪怕她当年和秦玄策闹别扭,搬回自己屋里去睡,她的枕头、她的被衾,也一样摆放在主屋里。还有秦玄策给她的衣裳,装满了两个八宝如意式大衣柜,琳琅的珠玉首饰,堆在紫檀镂海棠鸟雀镶金妆台中,什么都和从前一般,如同她未曾离去。

桌案上摆着一只缺口的黑陶瓶,当年曾经插过大法明寺的白梅,如今见春,插了一枝半开的玉兰,褪却了颜色,只留一点浅白。

秦玄策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一言不发,但他灼灼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阿檀,令阿檀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阿檀强忍着心慌,将两个枕头摆好,又将被衾摊好,而后躬身,退了下去。

就在和秦玄策错身而过的时候,他抓住了她的手。

“阿檀。”他的声音低沉,好像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才吐出口,只是唤了她的名字而已。

他抓得很紧,阿檀的手腕都有些生疼,她挣扎了两下,不能挣脱,也就放弃了,就那样站在那里,低着头,不去看他,低低地回了一个字:“不。”

“为什么不?”秦玄策心中懊恼无以复加,他一把拉过阿檀,面对面,竭力用凶巴巴的目光逼视着她,“你负心薄情,私自潜逃,一跑三年,嫁给别人,生了孩子,如此这般,我说了不再追究,你还不依不饶的,到底要我怎样?”

阿檀咬了咬嘴唇,倔强地道:“您一定要逼我回来,我反抗不得,那便罢了,但我不和您好了……”

她的脸涨得绯红,死死地攥紧手心,强忍着,不想在秦玄策面前落下眼泪,她抽了一下鼻子,声音有些沙哑:“我们的缘分当年就已经断了,我不和您好了,我不愿意。”

她再次用力,狠狠地把手抽了回来,她的眼眸中泛起了盈盈水光,如同那一夜的梨花春雨,便是嗔怒起来,也是湿漉漉的:“您那时候明明说过,是您自己错了,怎么这会儿又翻脸不认。”

她那时候都烧得糊了,居然还能记得这个?秦玄策气得笑了,怒道:“错了又如何?我就要一路错到底,我……”

他要如何?

阿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宛如春水、宛如秋月,宛如无数天光垂落,尽皆在她眼眸中,他想了很久、很久,梦里都是这双眼睛,望着他,足以叫他柔肠寸断。

秦玄策的心跟着颤了一下,他放开阿檀,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抓了抓头,又扯了扯衣领,仿佛焦躁不安似的,咳了又咳,哼了又哼,过了许久,终于停下来,下定决心,慎重地开口。

“我要娶你。当年你说,你须得明媒正娶,堂堂正正地做人家的妻室,好,如你所愿,我娶你,阿檀。”

“嗯?”阿檀的眼睛睁得更大了,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仿佛被秦玄策的话惊吓到了,呆立当场,还抖了一下。

而秦玄策这话说出口,感觉似乎也没那么难,甚至觉得心情渐渐雀跃起来,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他竟然也有了几分局促。

好吧,她负了他,抛弃了他,跑了,嫁了别的男人,生了别人家的孩子,可是……可是,那能怎样,那是他的阿檀啊。

他站定了,直直地望着她,眼睛里带着殷切的光:“只要你向我认个错、服个软,我就既往不咎,这三年多的事情,我权当没发生过,我们依旧像原来那样,好好的……”

“不要。”而阿檀却打断了他的话,“我不要那个了,二爷。”

作者有话说:

预告一下,接下去两章之内进入认亲环节。

第68章

“你说什么?”秦玄策觉得恍惚听错了, 不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不要了。”阿檀认认真真的,没有丝毫犹豫或者羞涩,她的目光清澈,如同山涧里的泉水, 容不得一丝儿尘埃, “我没有错,我不认, 我也不愿意嫁给您, 您不必要委屈自己,你去娶您要的高门贵女吧, 我不和您好了, 不愿意。”

她在说什么?

秦玄策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有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掐住阿檀的腰, 把她摁在墙上,狠狠咬她。

但是他舍不得。他怎么舍得呢?他的阿檀,他找了这么久、这么久才找回来的阿檀。

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的手握住剑, 可以斩破黄沙赤血,但此时握住了拳头,却觉得有些吃力,指尖发颤。

“你说什么?”他又问了一遍,眼睛里浮出一片血红,那神情,恨不得把她一口咬住。

阿檀被吓到了, 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

却在这时, 门外突兀地传来了长青的声音:“哎呦, 二爷在办正经事呢,你可不能进去。”

秦玄策勃然大怒,扭头喝道:“什么人?大胆,还不快下去!”

“嘤”的一声,外头有人哭了,抽抽搭搭,娇娇嫩嫩,就像小鸟“啾啾啾”的:“娘,我要我娘。”

是念念。

秦玄策怔了一下,恶狠狠地瞪了阿檀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襟,脸上又恢复了威严而高傲的神情,只是眼中的赤红来不及退尽。

阿檀退后了两步,慌慌张张地抹了抹眼睛。

外面小女孩儿软软的哭泣声更大了:“要睡觉,要阿娘,念念困困了。”

秦玄策收敛了一下情绪,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吩咐道:“让这孩子进来。”

很快,长青退下去了,门被推开,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还不太敢进来,先怯生生地张望了一下。

这孩子,为什么要学她母亲这个脾性,爱趴门缝,活似做贼。

秦玄策用力地咳了一声:“念念,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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