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尖叫声消失的太快, 林随意本就不确定尖叫来自小源,现在就更不确定了。
他望了眼窗外黑洞洞的天色,一晚上如坐针毡。
当天亮起的第一刻, 在楼唳的默许下, 林随意拉开门。
他应该是整个土楼里第一个出门的人, 楼唳紧随他其后。
昨晚的尖叫变了形难以分辨本身的音色,只是这尖叫声离得近, 而他们的隔壁就是小源,林随意这才以为尖叫来自隔壁。
林随意小跑几步来到小源所在的隔壁房间, 房间门是紧闭着的, 并没有撬动的痕迹。因为怕清晨突然的敲门声会惊吓到小源,林随意很轻地敲了敲门。
“小源,是我们。”林随意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哪怕是在静谧的清晨也显得小声, “你没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压得太低, 房间里并没有应答。
林随意本想去窗户边看看,瞅到楼唳已经站在窗户位置了, 他便轻轻问楼唳:“楼先生, 里面应该……没出什么事吧?”
楼唳看着玻璃窗,道:“不知。”
窗帘被拉上了,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他补充:“但凶多吉少。”
林随意只好敲门声重了些, 呼喊的声音也大了一些:“小源?”
他连着敲了好几次, 房间里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林随意预感出事了。
他试着推了推门,比起邻河村里的房子, 这扇门相较牢固。林随意推了好几下, 门都不带一丝摇晃的。
林随意低头去看锁, 以权衡自己几脚下去能不能成功把门踹开。否则门踹不开,他制造出来的动静很可能吸引到梦主——他现在也倾向这是一场第三视角梦,梦主在暗他们不能在明。
“过来。”
正当林随意犹豫时,楼唳那边‘咔嚓’的一声响,紧接着楼唳就丢下了这么两个字。
林随意赶紧从门口踱到窗边,他也不知道楼唳是怎么从外面打开锁上的窗户,但窗户已经打开了,楼唳拉开窗户时掀起的气流让窗帘飘动了两下。
一股潮湿的腥气从里面透了出来。
这下林随意也认同了楼唳说的‘凶多吉少’。
“我进去给楼先生开门。”林随意主动请缨,楼唳没和他争,便往后退了一步,给林随意留出翻窗而进的空间。
怕房间里会有什么还没来得及离开的脏东西,林随意翻窗时憋着气,他撩开窗帘跳进房间。因为没料到地板湿滑,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好歹稳住后,林随意低头看了眼地板,地上有些淤泥。他还要去给楼唳打开门,暂时没去思考房间里怎么会有淤泥。
给楼唳开了门后,林随意才说:“楼先生,您小心些,地上很脏很滑。”
说完,林随意摸到墙壁上的灯具开光,给楼唳打开了灯。
灯一亮起,林随意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房间比他想象的还要脏,脏得尤为诡异。
地上的淤泥是青色的,有一些海藻被踩进淤泥里,他们闻到的水腥气味大概就来自于这些海藻。
淤泥上有很多脚印,根据这些脚印来看,像人又不像人,脚印确实很像人的脚型,但前脚掌偏宽大,宽大到前脚掌和脚后跟形成了一个稍窄的扇形。
若仔细看去,还能从前脚掌的脚趾缝隙里看到有蹼留下的浅淡痕迹。
除了脚印,还有就是房间里到处的手指印。
墙壁上、床上、还有床底的地板上。
手印脚印,此次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小源并不在房中,房间里也没有任何血迹。
“小源是出去了吗?”林随意走到门口,朝外看去。
其实来的时候林随意并没有廊道的地上看见奇怪的脚印,他这次专门去看,也没有看见什么脚印。
不管是小源的还是那带蹼的脏东西的。
房间的地上这么脏,泥巴很容易陷进鞋底,小源往外跑的话一定会在地上留下脚印。但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房间里的这些淤泥肯定和带蹼的脏东西有关,那些脏东西在夜晚来找小源的话,也应该在外面留下痕迹才对。
可外边干干净净,门像是一条不留情面的分界线,房间的淤泥到门口处就停止生长了。
“淤泥是房间里长出的。”林随意说:“那带蹼的东西也是从房间里出现的。”
从房间里出现又从房间里消失,那么小源大概率真是凶多吉少,她应该也随着这些东西凭空消失了。
“嗯。”楼唳也已经把房间全貌一一看过,他就站在门前,伸手把门拉过来些,去看门后贴着的人脸,也就是老板口中的社婆。
小源门后贴着的人脸并不是吴阿伟,是另外的人,陌生人。
林随意也朝门后看去。
他有些意外人脸不属于吴阿伟,毕竟这是老板口中的社婆,也是门神,门神还能不同样?
他们在查看小源房间时,土楼渐渐苏醒过来,三楼已经有其他人开始走动了。
因第三视角梦的关系,他们必须提防土楼里的每一个人。楼唳把门‘砰’得关上,把清晨的喧嚣锁于门外。
楼唳又看了眼门上的贴着的人脸,道:“这张脸也有腐烂。”
林随意点头,应该刚从人身上扒下来没多久,只是轻微腐烂。因为房间里都是水腥臭味,要隔着近了才能嗅到人脸的腐臭味道。
看见楼唳一直注视人脸,林随意问:“楼先生觉得小源出事与人脸有关系吗?”
过了一会儿楼唳才答:“或许有,概率不高。”
林随意认可楼唳这个说法,虽然人脸不同,但他们的门上也贴着有人脸,况且楼唳还触碰过,楼唳昨晚平安无事,大概率贴在门后的人脸就是充当一个门神作用。
或许也是门后贴着门神,地上的淤泥才没有往门外生长,毕竟老板说过,社婆会保佑土楼里的人。
屋里都是带蹼的手印脚印,门后贴着却是人脸,看上去人脸确实和小源出事没有什么关联,虽然门后贴人脸惊悚也奇怪,却也只有暂时搁置下来。
林随意又环视一遍房间。
小源不会无缘无故凭空消失,肯定是有凶煞作怪,凶煞作怪必然是小源惹了凶煞,可小源昨天一整天都跟他们待在一起,到分房后才各自分开,小源到底做了什么而惹了凶煞?
而小源凭空消失也让找凶煞的难度陡然增加,在应朝霞的梦里,林随意还能从郑析的尸体来推断凶煞,但小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凶煞难测!
林随意垂眸回忆小源跟着他们时有没有做过什么他和楼唳没做只有她做过的事,他苦想很久,只能想到小源哭泣过。
要么哭泣是惹凶煞的行为,要么就只能是小源回房间后做了什么。但若是小源回房间做了什么才惹了凶煞,就更加难找凶煞了。他们没有千里眼,房间里混乱成这样,依旧是凶煞难测。
林随意遇到思想瓶颈,他想去求助楼唳,抬眼望去,楼唳还在看这个人脸。
甚至又伸手去触碰,碰完之后拿出丝帕仔细擦手,每个指缝都一一擦净。
林随意踱到楼唳身边,先看了眼楼唳修长的手指后才去看贴在门后的人脸:“楼先生,我能也碰碰吗?”
“和死人触感相似。”楼唳淡声说:“你别碰。”
“好吧。”林随意又问:“楼先生,哭泣会是惹凶煞的行为吗?”不等楼唳回答,林随意自个儿就推翻了自己刚说出口的推论。
哭泣是一种情绪,每个人都会有哭泣的情绪。而这土楼里住着这么多人,如果哭泣就是惹凶煞的行为,土楼的人数应当只剩寥寥才是。
林随意盯着人脸看了看,在哭泣里加了一个前提条件,他只能又把话题扯到人脸上:“会不会小源回房间后害怕哭泣,对门神哭会是惹凶煞的方式吗?”
这人脸贴在门后怎么看还是觉得有问题的,虽然楼唳盖章概率不大,但也只有往这方面联想。
“去看看另外两个坠梦者。”楼唳终于把手擦得干净,他收起丝帕拿着香叶捏在手里:“走吧。”
林随意应下:“好。”
既然土楼有男女不能同住的规矩,那么另外两个女生在昨夜也只能单独住,她们有没有害怕而哭泣,哭泣后是否出事,只要去找到她们两个人就能确定林随意的猜测是对还是错了。
林随意和楼唳从布满淤泥海藻的房间出来,他们在房间的这一会儿功夫,土楼完全苏醒了过来,三楼变得热络,廊道来往都是人,还有嬉笑打闹的孩子从他们面前跑过。
只要有人靠近,林随意就得憋一下气,他感觉自己都快厥过去了。
“楼先生,我得休息一下。”趁着没人的间隙,林随意趴在凭栏,脑袋伸出去呼吸了一下。
楼唳在他身后等着他。
无人的间隙很短,很快地就又有人经过他们,林随意赶紧捂着口鼻。
他瞥一眼楼唳,楼唳的脸色就好很多,没他那么糟糕。
发现林随意好奇探究的目光,楼唳装没看见,只抬了抬下巴。
林随意向前看去,叶之悬和胡瑞正朝着他们迎面走来,在他们身后跟着坠梦者女生小玥。
胡瑞和叶之悬看见楼唳和林随意,便抓紧小跑过来。
叶之悬和胡瑞唤了声“楼先生”,还要做拱手礼的时候,楼唳道:“不必了。”
太惹眼。
叶之悬和胡瑞只好道了声‘福生无量天尊’,随后叶之悬问:“楼先生,昨晚是不是出事了?”
他们没有看见小源。
林随意点头:“小源出事了。”
小玥闻言脸色白了下。
叶之悬等着林随意继续说下去,楼唳道:“你们昨晚在哪里歇息?”
胡瑞反应过来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糟糕,赶紧带路,带着林随意和楼唳去了他们昨晚住的地方,也是一个家庭旅馆。
因为现在是白天,小玥就也跟着一起进来房间。
进房间后,林随意和楼唳都朝着门后看去,与他们一样,土楼二层的房间门后也同样贴着人脸。
胡瑞道:“说是门神社婆。”
林随意和楼唳没有说话。
胡瑞道:“楼先生,请坐。”
他拍掉沙发上的灰尘,请楼唳落座。
楼唳却并没有坐,叶之悬有些紧张地问:“楼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楼唳对林随意道:“你给他们讲。”
林随意看见楼唳走到门前,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也注视楼唳。
林随意道:“楼先生,您小心。”
“嗯。”楼唳开门走了出去,走了几步,他折回来替房间里的人关上门。
轻轻的一声‘砰’,门被楼唳关上。
林随意又去看窗户,看到楼唳经过,很快地就消失不见。
“随意哥。”林随意的身份地位随着楼唳水涨船高,叶之悬和胡瑞也要唤他一声‘哥’,叶之悬问:“楼先生这是?”
林随意道:“去找程案程崖两兄弟了。”
大小竹竿肯定是要找的,每个门后的人脸是不一样的,只有他们的门后人脸是吴阿伟,此时其他解梦师还不知道第三视角梦的情况。第三视角梦要告诉他们,而且也要了解大小竹竿昨晚的情况。
楼唳不太爱讲话,更别说同样的话讲两遍。
所以告之其他人情况的任务就落到了林随意身上。
胡瑞道:“随意哥,你坐着说。”
林随意不习惯这样的礼待,摆摆手道:“我站着说就行。”
怕胡瑞太客气,他没给胡瑞客气的机会,抓紧道:“我们门后的人脸是吴阿伟。”
话音一落,胡瑞和叶之悬的脸色就变了。都是有经验的解梦师,自然知道林随意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第三视角梦。
第三视角梦直接让这场梦境的难度向上飙升了若干等级。
小玥不知所以,但看胡瑞和叶之悬的脸色也感觉到了什么,脸色也难看起来。
胡瑞和叶之悬互相对视一眼,随后胡瑞问林随意:“随意哥,小源出事和人脸有关吗?”
“暂时不知道。”林随意把小源房间的情况和自己的猜想说了。
他们的目光就放在了小玥身上,林随意问:“小玥,你昨天哭过吗?”
小玥小幅度地点头:“哭过的,我们三个女生都哭过。”
她们不是解梦师,只是误入这里的普通人,这里对她们来说就是鬼门关。只要有一人哭,气氛就很容易被感染。
叶之悬赶紧问:“回房间后呢?”
小玥咬了咬唇:“也哭过……是不是……是不是下一个出事的就是我。”
也哭过?!
“看来对着门神哭泣并不是惹凶煞的行为。”胡瑞说。
叶之悬安慰小玥道:“你别担心,暂时没事,你别也紧张,我们只是在论证小源出事与哭泣有无关联,现在来看并无联系。”
“随意哥。”胡瑞问林随意:“你确定小源跟着你与楼先生时没有再做别的事了?”
林随意说:“我再想想。”
“昨天我们分成三路后……”林随意把昨天兵分三路后的他与楼唳的这一路情况讲给叶之悬和胡瑞,“老板不允许男女在夜间同住,小源很害怕,老板还送给了小源糖……”
“糖。”林随意念着。
只有小源得到了糖,他和楼唳没有。因为老板也给过楼唳钥匙,所以早间林随意并没有往老板给他们东西的行为上联想。
但现在看来,小源与他和楼唳的差别就是,小源得到了糖。
有且只有小源有。
林随意赫然抬头:“昨天祭祀时,两位在吗?”
胡瑞和叶之悬点头,林随意说:“如果我没记错,祭祀的那个老人说,‘社婆饿了’。”
饿和糖。
好像是有点关系。
可林随意抓不到具体的有关系的点,他只能牵强的解释,饿就是要吃东西,而糖可以吃。
可凶煞连梦主都会杀死,土楼这么大有这么多户人家,家里肯定存放着比糖更能果腹的食物。以早上来看,土楼三层风平浪静,二层也风平浪静,似乎没有人死去。
胡瑞和叶之悬也是这么想,胡瑞说:“等楼先生带着程案程崖两兄弟回来再看看吧。”
林随意点头:“好。”
楼唳的动作很快,他们刚结束交谈没一会儿,楼唳就带着人回来了。
大小竹竿都在,跟着大小竹竿的女生小梦也在。
林随意就把对胡瑞和叶之悬说过的话再转述给大小竹竿,因为小玥已经证实小源出事与对着门神哭泣无关,林随意没再说这个,而是提到了‘糖’和‘社婆饿了’,这是他们现在亟待解决的问题。
“感觉是有联系,又感觉联系不大。”竹竿‘啧’了声,骂道:“凭空消失这一点很他妈烦,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压根没办法找凶煞!这他妈还是一场第三视角梦!”
胡瑞说:“大家都在这里了,要不交换一下发现?”
竹竿道:“屁都没有一个,一层没看见任何凶兆,吉兆也没有。”
小竹竿赶紧说:“‘黑的’一行人在一层住,早上我们碰见了他们,三个人都还活着。他们应该有了分歧,‘黑的’应该卜了卦知道这梦有凶无吉,不太愿意带人接近梦主。”
这是一层的发现,但并没有什么用,没人对花衬衫三人感兴趣。竹竿还骂了一句,说:“怎么出事的不是那‘黑的’。”
胡瑞说:“‘黑的’狡猾,身边又有诱饵,他比我们还不容易出事。”
竹竿‘呸’了声:“老天无眼。”
叶之悬道:“二层也没有发现,没有看到凶兆也没有吉兆。”
林随意赶紧接上:“三层也没有发现。”
竹竿脸色难看极了:“都没有发现,梦主还死了,吴阿伟这场梦真他妈邪乎。”
“哥,你少说两句,楼先生还在这呢。”小竹竿拉了拉竹竿的衣袖,别说在这个房间里,楼唳是前辈,放眼整个解梦一行,楼唳都是极受尊敬的,竹竿当着楼唳的面冒脏话不太合适。
他劝得竹竿闭嘴后对大家说:“只有四层还没看过,要不现在去四层看看?”
众人没有异议,于是都看向楼唳,等着楼唳作最终的决策。
楼唳进屋后一直没有开口,所有目光都朝着他看来时,他也没有出声。而是在数道目光来到门后,伸手碰了下贴在门后的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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