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戎坐在卡座,自黎初霁坐下后,就没怎么开过口,那会儿他和黎初霁在那,恰好魏览就过来了。
他坐了会儿,看了眼时间,道:“先走了,改天再聚吧。”
“就走?”
“嗯,困了。”
他起身,黎初霁也跟着起了身。
“你也走?”魏览问。
黎初霁看了眼傅星戎的背影:“嗯。”
夜色深沉,路边路灯亮着,这一条街亮着霓虹灯,多的是深夜不打烊的店面,路边不见光的小巷子有一两对野鸳鸯。
“傅哥,傅哥……你等等我。”
傅星戎脚步迈得大又快,黎徊宴有点跟不上,喘着气叫着:“傅哥……”
酒吧出入口,有人进来,傅星戎侧了下身,和那人错开,他倚在墙上:“还能走吧?不送你了。”
黎徊宴抿了抿唇。
在傅星戎抬脚要继续走的瞬间,身后传来他清朗且高昂的声音。
“你和我哥,只是一场赌约吧!”
傅星戎迈出去的半步缓慢了下来,指尖
微动,唇边那似有若无的弧度散了,回过头看向他:“谁告诉你的?”
黎初霁脸上委屈,清透的眸子浮上一层水雾,朝他迈了一步。
“在公司的话是骗你的,我没把你当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你一直护着我的事儿吗?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能和你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他哽咽了一下。
“我每次想要和你多聊聊,你总是躲我。”
“傅哥,你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问你谁……”傅星戎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算了,不重要,黎初霁,今天这话我当没听见,你也回去醒醒酒。”
他转过身,身后急促脚步声响起。
“傅哥!”黎初霁上前抱住了傅星戎,“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你能不能看看我?”
傅星戎“哈”的笑了声,是真觉得他话挺好笑,从他提起赌约那个事儿起,就有点不耐了,他掰开他手:“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还得都负责不成?”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还得都负责不成?”
黎徊宴背靠在墙上,听着拐角口传来的说话声。
和在他面前完全不一样的傅星戎。
不,也不能说完全不一样,只是更“绝情”了一点儿。
说这话的口吻混不在意的,还有几分玩味儿。
为什么和黎初霁出来喝酒?
在之前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思?
如果知道,为什么还要跟他喝酒,如果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我当没听见”这种宽容的话。
黎徊宴仰头后脑勺抵在墙上,淡淡阖上眼,喉结轻滚。
什么时候他会对别人有这么多探索欲了。
更不该的是,不该在看到他和黎初霁坐在一桌喝酒的瞬间,不该在他对他宽容的瞬间,不该在黎初霁冲上去抱住他说“喜欢你”的瞬间,产生了那么一刻的妒忌和占有欲,卑劣的阴暗面似要将他吞噬才甘心。
他咬住了牙,绷紧的青筋隐忍克制。
外面逐渐没了声音,黎徊宴才抬脚朝外走去,出了酒吧,他面上所有情绪一扫而空,收敛了干净,司机替他打开车门,他弯腰进车,靠在了车座上,忽觉不对,转过头,傅星戎坐在他身旁,抬手“嗨”了声。
黎徊宴:“……?”
他面上空白了一瞬,很快,不动声色打量了傅星戎两眼。
“你怎么在这儿?”
“黎总呢?怎么在这儿?”傅星戎不答反问。
黎徊宴:“办点事。”
一般人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傅星戎却似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事儿?”
黎徊宴没回答。
傅星戎:“看戏吗?”
这还是比较好听的说法了。
黎徊宴眼骤然一掀。
傅星戎在国外生活那么久,对别人的目光和被跟踪多少有点敏锐度,一开始他不太确定,看见黎徊宴的车,他就确定了。
黎徊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等着黎徊宴的反应,黎徊宴的反应却有点平淡,他道:“碰巧。()”
“?()_[(()”
信息界面只显示了黎初霁发的第一条消息。
傅星戎信了。
黎徊宴:“所以你,为什么在我车上?”
傅星戎把手机一转,递给他:“他不需要,我需要。”
黎徊宴:“……”
“黎总都听到什么了?”
他以为黎徊宴好歹会问点什么,关于黎初霁,关于他,又或者关于点别的,但黎徊宴什么也没问,靠在车座上,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吵。”黎徊宴睨向他,道,“你指望我听到什么?”
傅星戎台阶给了,黎徊宴没顺着下。
换之前,傅星戎可能不会想太多,也不会注意这么多,但在那场误会之后,他发现黎徊宴挺能忍,仿佛有他没他都无所谓。
他隐隐能感觉到黎徊宴身上的低气压,倘若不是为了别的事儿,那就只能证明他是在意这件事的,但他什么也没问。
他不问,他凑上去解释反而显得跟心里有鬼似的。
“我能指望你听见什么?”傅星戎慢腾腾道,“我一句话还能让人从失聪到康复呢?”
黎徊宴额角青筋一跳。
到了家,两人各回各家,房门一关,心思各异,互不干扰,傅星戎在跑步机上跑了半个钟头,去洗了个澡,温水从头淋下,他抹了把脸。
这不是性格内不内敛的问题了,那件事黎徊宴还没全放下,他心里膈应,有隔阂,没全跨过去。
总不能一直这样儿。
另一间房,浴室。
黎徊宴闭眼沉在浴缸,四面八方的水将他包裹。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还得都负责不成?”]
耳边似又响起了这句话。
喜欢他的人多,毋庸置疑,他乍一看,的确是那种多情的浪荡子,漂亮的脸蛋儿就能获取一大部分人的好感,他想起那节灵活的舌尖打的樱桃梗。
还很会撩拨人。
傅星戎不是天生喜欢男人。
他第一次被男人亲,跟男人做这种事,觉得新鲜,觉得刺激,舒服,所以沉浸其中,但或许,也不是非他不可。
如果真的喜欢,欲望怎么会掩盖得住。
傅星戎对他除了亲嘴,除了互相帮个忙,没再有过进一步的想法——互相帮忙这种事儿,直男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哗啦——
破水声响起,黎徊宴从浴缸里出来,裹上浴袍。
-
黎老爷子九十岁大寿,傅家自也收到了邀请,大寿办在黎家老宅,当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傅星戎混在人群中,见着了好些叔伯,几乎都能聊上两句。
他余光在人群中扫着,没见着黎徊宴。
这场寿宴主角
() 是黎老爷子,黎老爷子却是到八点整才出场,他坐在轮椅上,身后有人推着他,老人家九十岁的高龄,精神头看着不错,一双眼睛透着精光,似鹰一般的锋利。
傅星戎上次来探望他,没见着他人,这回倒是见着了。
老人家身子骨挺好,身边还有两个保镖跟随。
黎老爷子说了几句场面话,虽然坐着轮椅,气势却是不减,声音也是浑厚。
“傅先生。()”
“?()?[()”
“找我?他怎么不亲自来?”傅星戎放下酒杯。
服务员:“今天宾客多,多有招待不周,傅先生见谅,黎总或许是想私下和傅先生聊聊。”
私下聊聊?这还真不像黎徊宴的性子能干出来的事,还挺神秘。
他道:“带路吧。”
服务员带路到了二楼一间休息室,替他们关上了门。
没有黎总,只有一个黎先生。
黎初霁从沙发上起了身:“傅哥。”
傅星戎转头拧开了门锁。
“如果你现在出去,我就告诉所有人,你跟我睡了!”
“哈?”
黎初霁颤着嘴唇:“傅哥,我完蛋了,你不能不管我……”
“你要想出去那么说的话。”傅星戎说,“随你。”
黎初霁睁圆了眼睛看着他。
他最烦别人威胁他。
回廊尽头隐隐传来争执声,黎徊宴脚步一顿,面色凛然,“去看看,怎么回事。”
身旁的佣人跟着满头大汗,今天老爷子大寿,是一点差错都容不得的:“好的黎总。”
“等会儿。”黎徊宴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里不用你了,下去吧。”
他抬脚朝那边走过去。
离得越近,声音也越清晰,带着哭腔的声音喊着。
“傅哥……”
他和回廊尽头拉扯不清的两人正面对上。
回廊声音渐小,逐渐恢复了安静。
黎徊宴面色淡淡,优雅得体的西装服帖的穿在他身上,透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贵,“胡闹够了吗?”
“够了就去洗把脸,下去招待客人。”
黎初霁哆嗦了下,嘴唇嗫嚅,“对不起哥。”
他往休息室里走去,两步一回头看向傅星戎,傅星戎却只看着对面的黎徊宴,“服务员说你在这儿。”
半晌,黎徊宴问:“他说了什么?”
“黎总,误会。”
“嗯。”这声“嗯”似乎是在说知道了,看似随便一问,并不太在意答案,“你先下去吧,让你见笑了。”
傅星戎:“见笑,你看我笑了吗?”
跟他客气个什么劲儿。
黎徊宴看着他不语。
他还想说什么呢,黎家佣人过来了,见到他惊讶的叫了声“傅先生”。
算了。
傅星戎抬脚跟着佣人先下去了,路过一处拐角,桌上花瓶打碎了,佣人在清理地上碎片,跟他说了声“小心”,他抬脚迈了过去。
黎初霁从洗手间出来,外面已经没有傅星戎的身影了,身形笔挺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端详着手中茶杯,他叫了怯怯的声“哥”,男人放下杯子,一声轻轻脆响。
“黎初霁。”他似随口一说,道,“别动他。”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黎初霁脚下仿佛一下被钉在了原地,背脊寒毛卓竖,浑身肌肉忍不住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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