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他下午看完了书,这会儿打开了投息电视。
袭渊看见这则传讯的时候,刚切好一盘水果,打算端出去。
他洗了刀具,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给司询回复。
[你怎么不问。]
[在忙。]
近来因为清缴的事,司询一直非常忙碌,今天连和阮秋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管背地里如何,联盟表面上总要做得像样一点,还得不露痕迹地伪装好。
兰铎那次就是故意将驻扎军引过去,他与下属身上的伤全是假的,也根本没有联盟军的星舰被击落。
不杀驻扎军,同样是司询的要求,他认为现在没必要做得那么绝。
他是为了阮秋,顺便连带着为袭渊考虑,造成人员伤亡过多属于极其恶劣性攻击,是重罪,要是最终被发现,袭渊蹲监牢的时间恐怕得延长一倍。
袭渊倒没什么意见,联盟给狮鹫星送来大量装备,他手底下的人最兴奋,个个都很听话。
他们不杀驻扎军,就当做是猫抓耗子逗着玩,也挺有意思的。
并且趁着哈林星驻扎军被引开的机会,袭渊安排部分人离开狮鹫星,在外围留守伺机而动,以免军队突然发动袭击。
而袭渊自己全程没出去过,一切都交给康双池和其余几个得力下属。
组织里不少人都实力不俗,精神力等级很高,只要听从指令,驻扎军的数量再翻一倍,也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再联系。照片可以多拍一些。]
司询似乎当真很忙,他又发来一条传讯,之后就屏蔽了信号。
袭渊接收了他发来的文件,关掉通讯器,端着水果出去。
投息电视还在播放着,阮秋看得入神,连袭渊过来都没反应。
袭渊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一块切好的苹果喂给他。
阮秋目不转睛,就着他的手吃掉苹果。
茶几上还放着另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些营养剂。
前几天,唐谦从司询那里索要到袭渊的通讯码,还给他发来一条很长的传讯。
里面写的内容,大致是让袭渊照顾好阮秋,每天按时早睡早起,一日三餐营养均衡,最好不要有不易消化的东西。
阮秋的身体弱,还得经常给他准备营养剂等等事无巨细,连衣物和床单的材质都有要求。
唐谦与阮秋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也十分关心他,既然阮秋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他就只能另找办法了。
传讯袭渊看了一半,差点直接删了,随后还是耐着性子看完。
别的都好说,他可以做到,只是狮鹫星的人从来不用营养剂这种东西,从外面买又会留下踪迹。
于是袭渊就让莉罗调配了一些,送来给阮秋试试。
阮秋吃了几块水果,打开一支营养剂的盖子闻了闻。
味道好奇怪……像是什么很苦的中药。
莉罗把营养剂送过来的时候说了,她只保证营养价值和效果,反正东西肯定没问题,而且比阮秋之前用的好很多。
阮秋只犹豫了两秒,把一支营养剂都喝了下去。
他咽下苦涩的药剂,皱了皱鼻子。
“不好喝?”袭渊也拿起一支,打开喝了一口。
他拿着营养剂的小瓶子,片刻后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什么东西,”袭渊沉着脸,“这么难喝。”
他顺势要将一整盒营养剂都扔了,被阮秋拦住。
“扔了多浪费,”阮秋赶紧拉住他的手,“我……我觉得还好,不算难喝。”
他以前生病的时候,比这更难喝的药也尝试过,要是刚刚穿越过来的那会儿,他能面不改色地将药剂全喝完。
袭渊看着阮秋,放下盒子抱他。
“不苦吗?”他亲了亲阮秋的嘴唇,又给他喂了一块水果。
阮秋身上的某些特质,其实是矛盾的。
他单纯良善,身上干干净净,连一点伤痕或茧子都没有,像是被人从小精心养护着。
然而他又乖巧懂事,并不娇惯,能在废墟里靠挖沙蚕豆过活,那么难喝的营养剂,也只是轻轻皱了点眉。
袭渊此刻也开始想要探究,阮秋以前的经历到底是什么样的,有谁在保护养育着他。
“还好,不苦……”阮秋认真回答,张了张口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道:“先留着吧,这可是莉罗花了两天时间做的。”
袭渊“嗯”了声,继续给他喂水果,直到阮秋摇头说不吃了。
他一共才吃了几块,连一整个苹果都不到。
阮秋的食量也很小,他回到司询身边养了这么久,气色与身体是好了不少,这一点却无法调理。
袭渊抚摸着阮秋的银发,低声问道:“阮秋,你一个人在洛伦水星过了多久?”
这个问题措不及防,阮秋微微愣神,没有说话。
袭渊耐心等待,阮秋仿佛终于鼓起勇气:“三个月。”
“我在废墟里待了三个月,”他搂住袭渊,在他的颈侧蹭蹭,“然后就碰到你了。”
阮秋的语气依赖,埋着头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蹭得袭渊心痒。
他托着阮秋的后背,又问:“三个月之前呢?”
阮秋抬起头,意识到袭渊想问的到底是什么,坦诚道:“我不记得了。”
他眼底透出迷茫之色,不像是在说谎。
片刻后,阮秋又小心打量着袭渊,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其实,我不是这里的人……”
他这话面对司询的时候说不出来,袭渊却是不一样的。
不管他曾经是谁,他们的相遇与恋爱都在他来到这里之后,和他的这具身体没有半点关系。
虽然袭渊也许不会相信,即使现在各种科技研究发达,死亡后又在一本书里重生,这种事情还是太匪夷所思。
袭渊却联想到了别的,以为阮秋的意思是,他不是这个星系的人。
因赛特人不知为何想要抓住阮秋,今天司询在传讯里又提到了他的父亲。
袭渊视线下移,停留在阮秋的颈侧。
那里的皮肤白皙细嫩,看起来精致又脆弱,没有因赛特人的硬壳特征。
怎么看,阮秋都与那些丑陋的因赛特人没有半点关联。
袭渊伸手抚摸,弄得阮秋有点痒。
阮秋推开他的手,见他好像不在意自己说的话,干脆半开玩笑道:“我是来和哥哥谈恋爱的。”
袭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喉结上下滚动,猛然将阮秋压倒在沙发上。
阮秋被迫仰起脸与他接吻,后颈被捏着无法躲避。
当两人终于分离,阮秋红着脸推开袭渊,抱着膝盖缩在角落。
相比之下,袭渊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阮秋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努力平复心跳。
袭渊知道他在害羞,伸手抱他过来,不再亲他。
茶几上还剩下不少水果,阮秋实在吃不下,全给了袭渊。
他像刚才袭渊喂给他时一样,拿着苹果块送到袭渊面前。
袭渊吃得很快,恐怕连味道都没怎么尝出来,像一只不挑食的大型宠物。
直到盘子空了,袭渊才提起另一件事:“你舅舅发了些东西过来。”
阮秋立即坐直:“是什么?电子书吗?”
“是从洛伦水星找到的,”袭渊说道,注视着阮秋的神色,“可能与你父亲有关。”
“父亲?”阮秋十分茫然,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这个词了。
据司询所知,司荧只与一位来历不明的平民在一起过,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阮秋的父亲,但要验证的话,得找到人查了血缘,才能百分百确定。
文件已经传至显示屏,袭渊打开查看,确实有密码。
“你舅舅说,你想看的话,再把密码告诉你。”
这么麻烦……司询也许在顾及着什么,又不想对阮秋有所隐瞒。
阮秋有些不知所措,攥着手指:“等……明天再说吧,明天我问问舅舅。”
他这具身体的父亲,应该算不上阮秋真正的父亲。
阮秋莫名感到紧张,仿佛里面有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袭渊当即放下显示屏:“好。”
—
阿尔法主星,议事厅内的会议又持续了两个小时。
各地的军队都在进行同一项行动计划,身为军队的最高决策人,几个副星统领与司询也要随时联系沟通,确保大家都一切如常。
清缴还算顺利,抓了不少违法、偷渡的人,还缴获了许多违禁品。
民众那边也稳住了,对军队的行为都十分赞成。
唯独狮鹫星那边没有任何进展,埋伏袭击哈林星驻扎军的人也不确定到底是谁,找不到狮鹫星的半点破绽。
甚至有另一个副星的统领说:“斯统领,是不是您手底下的人扣留了太多货物,连星船也不归还,他们才生气了?”
没有人员伤亡,只能算是恐吓和警告,哪怕真是狮鹫星的人干的,他们好像也有充足的理由。
而且他们没有直接杀人,也许证明军队的行动是有威慑力的,这算是另类的进展。
斯夏普心里气愤,敷衍道:“正常流程而已,那些货物与星船,查明之后会及时归还的。”
他还觉得不太对劲,那时在场的驻扎军说,对方的星舰看上去是崭新的。
星盗这么有钱,能一次性买下六架中型以上的星舰?
斯夏普有所怀疑,可惜其余副星并不在意这一点,他们只重视结果和民众意见。
又过了半小时,会议终于结束。
投息屏幕陆续关闭,最后只剩下斯夏普还没走。
司询抬眼看过去:“斯统领还有事?”
“昨天哈林学院又进行了一次考核,”斯夏普说道,“我突然想起,似乎许久没有听到过阮秋的消息了。”
他紧盯着司询,目光沉沉:“他离开哈林星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在主星的学院入学?”
司询神色不变:“有家教老师,不用那么快去学院,况且最近外界对小秋的关注还不少,他不喜欢这些。”
斯夏普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又问:“白鸟还跟在他身边?我听说新闻社想拍几张白鸟的照片,也没有获得允许。”
司询靠着椅背,眼底已有些冷意:“斯统领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以哈林星目前的处境,斯夏普不该这样同司询说话,探究有关阮秋的事情。
斯夏普却毫不示弱:“我想知道,阮秋是不是根本不在主星。”
他收到陌生人的传讯,一开始并不相信,怀疑是司询安排的人,故意为之想引他上当。
传讯的人没有暴露身份,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就不见了。
对方还提到了阮秋的精神力。
阮秋在哈林学院的表现,从默默不闻的s级,到突然爆发的sss级,并且成功唤醒了白鸟,他的精神力的确很特殊,司询也有意在对外界隐瞒这一点,不想让人知道阮秋的转变。
斯夏普心下犹豫,最终决定先试探试探司询的反应。
司询一言不发,下巴微抬。
他神色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被戳破的慌乱或不悦,平静道:“他不在主星,还能在哪里?”
这语气有恃无恐,仿佛在说,就算斯夏普知道阮秋在哪,又能怎么办。
他的驻扎军,连狮鹫星的入口都找不到。
然而正是司询的态度,让斯夏普更加确定了,传讯中说的是真的。
斯夏普沉着脸色,良久后摇了摇头。
“你……”他叹息一般,“果然冷血无情,从前对待司荧是如此,对待阮秋也是如此。”
司询只觉得莫名其妙,皱起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斯夏普以为,阮秋是被迫前去狮鹫星的。
司询与星盗勾结,或许要借助星盗之手,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而他给星盗的报酬中,就有阮秋。
所以阮秋差点遭遇绑架那次,那个星盗首领袭渊来到学院,既像挟持了阮秋,又姿态较为亲密。
那不是劫持是什么?阮秋精神力虽高,体能却很差,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只不过,斯夏普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司询当真把阮秋送给了星盗首领,那白鸟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愿意拿出来。
要么就是因为阮秋不在,没人能驾驶白鸟,司询为了掩人耳目,干脆也把白鸟藏了起来。
总而言之,司询在斯夏普心中的形象已是极差了,这种事他完全干得出来。
斯夏普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直接关闭了投屏。
司询仍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
他冷哼一声,自言自语般:“莫名其妙。”
—
第二天上午,司询终于有了空闲时间,与阮秋视频通话。
阮秋给他看了自己的功课,向他汇报这几天的看书进度。
他还特意告诉司询,袭渊也在一起看书。
司询还当真有些惊讶,扫了袭渊一样,没说什么。
“对了舅舅,”阮秋问起昨天的事,“那个带密码的文件,里面是什么?”
司询沉默了片刻,解释道:“是司荧的日记。”
阮秋惊讶:“日记?”
那个从石室的墙壁里找到的显示屏,数据终于修复了大概90%,剩下的10%实在损坏严重,无法继续进行修复。
司询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最先看完里面的东西。
日记中提到的内容不多,但有一部分与阮秋的父亲有关,还有他的身份。
见阮秋感兴趣,司询将语气放柔和:“不管里面有什么,你都是司家的人,有些东西不必太在意。”
这句话让阮秋心生忐忑,司询就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
他愣愣地点头,司询在信息里发来一串密码,很快又撤回了。
“记住了吗?”司询还告诫道:“你先自己看完再说。”
阮秋继续点头,之后司询便切断了通讯。
袭渊全程坐在旁边,对什么日记不感兴趣。
他靠过来,亲了亲阮秋的脸颊:“我在阳台等你。”
随后袭渊起身离开,只剩阮秋一个人在客厅。
阮秋打开昨天的文件,莫名地紧张。
他慢慢输入密码,文件被解锁。
[持有者:司荧]
[x年x月x日]
[天气不错,训练完晒了会儿太阳]
[x年x月x日]
[哥哥又冲底下的人发了脾气,但我知道他压力很大。我想再努力分担一些。]
[x年x月x日]
[考核拿了第三,不太满意。]
……
日记的每一页都比较短,大致记录着司荧的心情,她那时应该正在哈林学院上学。
阮秋继续往后翻,日记并不是每天都有,最长间隔了三个月。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司荧从学院毕业,加入了联盟军。
[x年x月x日]
[竟然有其他副星的驻扎军邀请我加入,我当然不可能去。]
[x年x月x日]
[哥哥当上了联盟首席,大家都很很开心。但我们都知道,这只是开始,谁都不能松懈。]
……
[x年x月x日]
[我遇到了一个人,我救了他。他有点奇怪。]
阮秋的视线凝固了一瞬,继续往下看。
[x年x月x日]
[他说他是个正在被追捕的外星系人,我不太相信。不过他的确很特别,精神力那么高,体能却那么差劲,哥哥一定不会喜欢他。]
……
[x年x月x日]
[我们遭遇了袭击,对方没有留下踪迹。我开始相信了。]
[x年x月x日]
[今天很难过。如果有一天,我的种族也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
……
[x年x月x日]
[很多人都不相信我,他们藏得太深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守护好身边的人。]
[x年x月x日]
[他们挑起了战争。可怜的坦达星系。]
[x年x月x日]
[他今天说,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能阻止这场战争。但我不同意。失去了宿主的寄生者,只会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一次是坦达星系,下一次就是我们。]
……
[x年x月x日]
[我好像怀孕了。]
[x年x月x日]
[宝贝,你的出现不是时候。不过,我觉得我会是一个好母亲。]
……
[x年x月x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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