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兰烬赶忙三两步跟上去,严肃地举指发誓:“误会,当真是误会,小谢的原型和人形我都很喜欢,绝不偏颇,我发誓!”
“喜欢”二字被他说得肆无忌惮,谢拾檀的唇角微微下压,并没有显得多开心。
溪兰烬边走边整理凌乱的衣袍,睡眼惺忪,散漫怠惰,活像个流连花丛,厮混了一夜,天方亮才出来的风流公子哥儿。
他有点纳闷自己昨晚意识不清时对小谢都做了些什么,怎么连腰带都散了。
瞄了眼小谢六亲不认的侧脸,又不好意思问。
想缓解寒花带来的反应,除了近距离接触还能做什么。
昨晚是不是冒犯到小谢了,所以小谢才这么不高兴?
药谷附近能买到什么有趣的小玩意讨人开心么……
溪兰烬咬着发带,漫不经心想着,随意拢了拢长发,低头把头发束了束,刚想开口说话,话音蓦地一顿,拉住谢拾檀的袖子:“小谢。”
清早的药谷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阳光筛落下来,像一层缥缈而下的金纱,安魂树淡紫的树叶翩翩,像一团朦胧的雾气。
此刻安魂树下,有两个人,一坐一跪。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衣袍甚是华丽,玄黑绣金线,上纹神兽玄鸟,只是包裹着的身体过于瘦削,显得空荡荡。
他一只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托着下颌,垂眸静静望着面前的人,鬓旁的黑发微乱,遮住了眉眼。
半跪在他面前的高大男人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捧着雪白的赤足,在给他穿袜子,晨光为二人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薄而朦胧的白边。
画面看上去安静美好。
溪兰烬瞟了一眼,不准备去打扰别人,正想拉着小谢换条道,忽然听到一道迅烈的破空之声——
啪!
他愕然转头,方才还静谧如画的场景已经变了个画风,轮椅上的青年高高扬起金鞭,对着跪在他面前的人,“啪”地一下,又是狠狠一击。
鞭子的力道毫无收敛,落到凡人身上,能将人抽成两截,看得溪兰烬眉心都跳了一下,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救人。
然而男人一动不动的,毫无所觉,只顾仔细地给青年穿上了长靴。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青年唇角一掀,眉目阴鸷地望过来,手中的鞭柄挑起身前人的下颌,冷幽幽的嗓音落到溪兰烬耳边:“好看吗?”
那是张浓墨重彩得堪称华丽的脸,脸色却是病恹恹的苍白,望过来的眼神里淬了层锋锐的阴郁杀意。
溪兰烬横步挡到谢拾檀前面,眯了眯眼。
还没等他说什么,司清涟就从旁边匆匆赶来,挡在俩人面前,朝那边拱了拱手,和风细雨道:“仇少主,他们是我的客人,并非故意窥视,还请见谅。”
青年看了司清涟一眼,大概是顾及到此地是药谷,没再说什么,手中的长鞭化作一条小金蛇,钻进他的袖中,他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袖,开口:“仇初,走了。”
一直沉默的高大青年对这边不闻不顾,听到命令,才动起来,推着轮椅离开了安魂树下。
溪兰烬瞥了眼那俩人离开的方向:“方才那是?”
人走了,司清涟的脸色却没好转多少,转过身叹气道:“那是牵丝门的少主仇认琅,每年都会来药谷小住一番,诊治旧疾,你们方才那一看,可能已经惹到他了。”
溪兰烬扭头看百科小谢:“牵丝门?”
谢拾檀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
司清涟还以为溪兰烬在问自己,抢先一步,热情地给“坠入无妄海几百年又失修为又失忆,什么都不清楚”的溪兰烬科普了一番。
谢拾檀没什么表情的闭上嘴,轻轻碰了碰腕上的珠串。
溪兰烬觉得背后又冷了三分,有些苦恼。
是不是寒花又长大了?
听着司清涟讲解,溪兰烬才明白方才他为什么那么紧张。
牵丝门坐落于宴星洲以西的鸣阳洲,并非什么鼎盛大派,门人少、修为总体也不高,但名气却不小,其他门派的弟子在外若是遇到,也会尽量避开他们,不去主动招惹。
盖因牵丝门门人神识比寻常修士强韧,极为擅长驾驭傀儡,筑基期的修士就能驾驭金丹期修为的傀儡,据说门内有一具傀儡,实力接近合体期。
不过牵丝门门人的性格多半孤僻古怪,门派所在处也十分偏僻,平日里只埋头研究怎么制作出更强大的傀儡,不怎么生事。
司清涟沉吟道:“谈前辈醒来后,一路而来,可曾听说过‘百尸夜舞’一事?”
溪兰烬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这位仇少主,也是位修界名人了。
据传他幼时被父亲的仇家下毒,导致双腿残疾,长大后带着自己的傀儡,去把仇家灭了满门。
不仅如此,他还困住他们的残魂,将那上下百口人全部制成尸傀儡,让他们互斗自残,肆无忌惮取乐,此事被其他修士传为“百尸夜舞”。
这做法实在不像名门正派,还是作为正道之首的澹月宗出面干预,仇少主才停止了那场令人胆寒的游戏,随意一把火把他们都烧了。
自此之后,这位仇少主暴戾残忍、阴晴不定的性子就传开了,他极在意自己残废的那双腿,遇到的人多半会避退,免得惹到这疯子。
“那他身边那个,”溪兰烬并不怎么惧怕,摸摸下巴,“是他的傀儡吗?”
刚才虽然隔着段距离,但他看得清楚,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有呼吸、有灵力,面色红润自然,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眉眼举止也似生人,和他想象中的傀儡一点也不像。
“对,那是仇少主最常带在身旁的傀儡,牵丝门造傀儡的技巧极为精妙,若非缺少神魂,与真人一般无二。”司清涟看他没怎么当回事的样子,忍不住提醒,“谈前辈最好不要好奇牵丝门,往后若是再遇到那位仇少主,也要离他远点比较好。”
溪兰烬诚恳点头:“我会的,多谢司道友提醒。”
听他们相谈甚欢,安静了许久的谢拾檀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该走了。”
司清涟一愣:“你们这就准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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