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野兽的五官尤其灵敏,耐不住浓烟侵蚀眼鼻,绍翰最后只能认命拾起装满钞票的铁盒,拋下阿姨独自逃出贫民窟。
他跃过火焰,跨过成堆焦尸,成功躲过枪林弹雨并逃往落寞边境,战火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阿豪和杰奇也活了下来,兄弟三人于郊区边境会合。
可惜妓院阿姨们就没那么幸运,贫民窟大火的新闻攻佔各大媒体整整一星期的头版,少数无良媒体没替那些面目全非的焦尸打马赛克。
不分男女,不论老幼全被打桩成串,一柱一柱深黑的焦尸竖立在焦黑的废土上,异天门的示眾手法向来残虐,他们烧了贫民窟,把所有贫民全视为拾荒者的成员滥杀,并将他们的焦尸用木桩捅穿,作为警惕的旗帜一根根立起,只为了让人们见证和异天门做对的下场。
那些惨忍的新闻画面只告诉绍翰一件事——自己再也没机会见到阿姨了。
之所以背着他往火海走正是因为,阿姨早料到自己不可能活下,不可能活下,所以不想耽搁他逃亡,就怕拖累他,害他一起陪葬。
那些新闻没让绍翰痛哭,仅让他紧紧抱着那只燻黑的铁盒,他眼中没泪,心却在下雨。
阿豪也没哭,没爹没娘摆在这种时候还是有好处,自幼就一无所有的人不怕失去,反正也没东西可以失去。
杰奇倒是哭得很惨,因为他全家都死了,只有他一人逃出来。
而世人对于贫民窟大火的评价也很刺耳。
「烧一烧也好,不分物体垃圾还人型垃圾,通通一起烧掉。」
「一场大火换来良好的治安,估计落寞边境半年内的犯罪率会下降许多。」
「两大帮派要斗就让他们斗啊!反正混黑的没一个好东西,让坏人自相残杀也好,别波及到市区就好。」
「贫民窟躲了不少超常症患者,那些人都是潜在的犯罪分子,留着也是后患无穷,全都送进火葬场刚好。」
劣质媒体、网路酸民、既得利益的高官权贵以及那些置身事外的人们,他们的文字留言以及面对媒体採访时的冷言恶语,那些不以为意的丑陋嘴脸,绍翰全看在眼里。
这些活在阳光下的人真他妈噁心,好想用拳头打歪他们。
曾几何时,自己居然妄想融入这帮人的世界,幻想可以和某个女孩携手在这些人中自由穿梭,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
绍翰握起愤恨的拳,十九岁,在各个小帮派游走的他被介绍到地下擂台,开始用狂傲的拳宣洩不甘。
既然世人认为他是坏人,那他就成为坏人。
既然人们将他视为野兽,那他就成为野兽。
什么正道,什么正经的未来,通通都是狗屁。
这个世界总是好人在掉眼泪,坚持生下杂种的母亲,失去双亲的自己,被丈夫拋下的妓院阿姨,一夜失去所有亲人的杰奇,为什么这些鸟事总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究竟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遭遇不幸就算了,身处绝望也罢,偏偏还得听那些沐浴阳光的人们讲干话,看他们落井下石。
带着满腔怨恨,擂台上的黑豹用兽躯挥洒鲜血,台下赌客们的掌声,时而能掩盖他痛苦的回忆,让他暂时忘记自己是隻被命运彻底遗弃的流浪猫。
上擂台很痛,却能获得人们的喝采。
比起光天化日走上街受人们唾弃,他寧可就这么死在黑暗的擂台上,至少能死在人群的欢呼里。
濒死倒卧于温热的血泊中,也比上街被过分刺眼的阳光晒伤好,对他们这类人而言,体内淌的鲜血都比命运的光辉温暖。
谁知入了夜,下了擂台,带着满身伤势上床,空荡荡的另一半床铺总会让绍翰想起某个人。
曾经,那头小黑豹都会趴在床上任那人抚摸,他好喜欢被她摸摸头,更喜欢被她搔下巴。
浑身伤口痛一阵停一阵,绍翰侧睡望向铁窗外,四方形的锈蚀铁窗框住了他的视野,想不到一人的夜是如此孤独。
原来,这就是女孩一直以来的感受。
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会冷吗?会寂寞吗?
还是一个人躺在床上,视线还被那扇四角窗给侷限吗?
床头还是摆满药罐,还是一直咳嗽咳个不停吗?
不??现在的她一定过得很好。
说不定已经康復了,搞不好正和另一伴躺在床上温暖彼此。
肯定是这样吧?
想到心酸处,绍翰差那么点就掉下男儿泪,所幸他的泪腺及时踩煞车,他只管将头埋进枕头下,埋入更深的黑暗中。
别想了,别哭了。
这世界的眼泪够多了,别再为谁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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