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电梯门关上,白炽灯从头顶洒落,莫乌莉都没搞懂,这到底算她没表达清楚,还是被他装傻糊弄过去了。
她抬起手臂,凑到鼻子底下,闻到他的香水味。
上课不会被老师骂吗?莫乌莉不由得想。
走进家门,她没开灯,明明没有走动,却累得像是再也没法动弹了。她瘫坐在门口,一瞬间错觉,自己是耗尽电量的电器。莫乌莉在黑暗里摸索着,地板上有装着东西的塑料袋,她把东西倒出来,才张开袋口,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她。
她掏出手机。
莫乌莉只好下楼,这回是为了见莫星云。婶婶寄来了一些生活用品,要他分一些给莫乌莉。她抱着手臂,态度很不耐:“放门卫室不就好了。”
莫星云的语气也不好:“你刚才带男人回来了吧?你不会要带人到房子里去吧?你在想什么?”
见他指责她,莫乌莉反倒扯起一个冷笑:“你躲在哪偷看呢?真恶心。”
“……”
“行了,我走了。”她接过东西,掉头准备走。
莫星云噎住了,叫住她:“那人是谁?男朋友?要谈恋爱就认真谈,不要找不靠谱的人。女孩子要自爱——”
夜风吹来,月色骚动不安,她的黑发像乌云似的遮住面颊。莫乌莉冷笑:“他是易思违。”
莫星云愣住了。
愤怒、惊恐、疑惑、无力,争先恐后涌来的情绪堵塞了咽喉。她伸出手,指尖掠过额角,将被扰乱的头发绕到耳后,露出笑着的脸。他想推搡她,想质问她到底在干什么。五味杂陈,莫星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底断定,莫乌莉一定是疯了。
第14章 春季(14)
风最旺盛的时候,夜里的冷空气也被吹到膨胀,没被束起的长发卷曲着飞舞,像漆黑的蛇,吐着信子游离窜动,跃跃欲试。莫乌莉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额头,滑到太阳穴,遮蔽的发丝就这样退到耳畔。笑氤氲在脸周围,并不温暖,徒然湿冷,阴恻恻的,冻到骨子里。
莫星云打了个寒战。
他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说:“你觉得呢?”
反问时,莫乌莉上身稍稍向前倾。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莫星云却下意识往后靠。
她更看不起他了。从她的冷笑里,莫星云很清楚地感受到。
“有必要吗?”他说,“这是巧合?”
她侧过身,长发又被风掀乱。这一次,莫乌莉没再整理。
他留在原地,僵硬地杵在哪里,眼睁睁目送她离开。莫乌莉退了几步,转身走了,脚步轻快。刚才下楼,她还一副厌烦疲倦、累得不行的样子,现在却又恢复了元气。难道她以别人的痛苦为乐,专从别人的艰辛中吸取精气?世界之大,有这种妖怪也不奇怪。
莫星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车上,坐回去以后,他又发了很久的呆。
他能做什么呢?
莫星云发动车子。
他的学校离那间大学有两条街,开车容易堵,步行又太花时间,就是这种尴尬的距离。莫星云乘地铁过去。
上大学以来,他交过一个女朋友,对方留学,和平分手。他也有几个知心朋友,时不时约出去聚餐喝酒。在外人眼里,他条件突出,有些高冷,却不乏义气。有人欣赏他,当然也有人看不惯他。但成年人足够成熟。
至少,比未成年人好得多。
高中时,莫星云吃过一些苦头。
他上的是住宿学校。青春期的孩子最复杂,又要共同生活,难免有摩擦。他有不少让人讨厌的毛病,早晨爱提早起,动作又不轻,别人打招呼还不搭理。他那时候也幼稚,说好听点是“王子病”,说难听了就是“爱装逼”。同寝室的男同学很讨厌他。
用莫乌莉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家的人有被讨厌的dna”。
当然,不管怎么说,打架是不对的。
莫星云势单力薄,一个人挨揍,他直接告诉老师,但是,遭遇只从光明正大的拳打脚踢变成暗搓搓的恶作剧。
口头奚落还算好,有时候伸腿绊他一跤就有些过分了。
莫星云觉得生气就输了,忍着不发飙,但是效果不怎么好。讨厌他的人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直到那一天。
那是高二上学期时的发生的事,莫星云又和讨厌的男同学吵起来。对方龇牙咧嘴,莫星云也怒火中烧,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教室门外,有人走了进来。黑发的女生默默走到讲台,拿起黑板擦。
“喂。”
和堂哥同校,在读高一的莫乌莉说。
他们俩回头。两颗脑袋离得那么近,莫乌莉表情镇定,用扔垒球的姿势利索投掷。
黑板擦从莫星云眼前飞过,砸中就在他旁边的男生。粉笔灰四溅,黑板擦掉落,留下目瞪口呆的人脸:“臭婊子,你他妈想死吗?”
始作俑者嘴角上扬,冷漠地微笑。莫乌莉心平气和,轻轻地说:“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吗?”
当时,高二生一度也想追究回来,但是,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再后来,莫星云和那些人渐渐也达成了和解。
他的高中按年级分楼层,他高莫乌莉一年级,也始终在更高一层楼上课。有的时候,他在走廊会看到她。众人中间,莫乌莉灿烂地笑着。
那时候,她身上像是沾满了花粉,身旁总是聚拢蜜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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