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靖涵看眼前的年轻女孩谠论侃侃,语调平稳和煦,敢言敢说,有点自己当年的样子。却又透着股柔柔弱弱的冷淡气质,大抵是那种易被人拿捏的性子。
她竟一下生了些怜惜出来,问:“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叁。”
“哟,那你上学挺早的呀,出来的也早。”左靖涵点点头:“年龄有优势,学医是不错。”
关千愿眼皮猛地一跳。这句话她不知听多少人讲过,仿佛她学医就必不能是因为兴趣使然。
“你刚才说自己还在准备医学考试,是不回国了?”
“嗯,暂时不准备回去。”
“那可惜了。”左靖涵伸手撩发,略一思索,笑道:“本来想介绍我儿子给你的。长得还不错,比你大四岁,今年回国。”
她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照旧维持原来的姿势正襟危坐,盯着泛蓝光的药品页页眉写的注释自顾发愣。滕佐制药家的公子,哪能白白被自己给便宜摊上。左靖涵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估摸着是在说笑。
“怎么,不考虑给他个机会?”左靖涵笑意盈盈的,看起来是非要问个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左姨可别说笑了,我跟子惟哪能追一个女孩子,又不是小时候抢飞机模型。”
男人笑着,轻咳一声加入谈话。两人循声回头望去,关千愿只隐约看到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自手边过道大步迈下来,停在自己跟前。
她目光平视他笔直规整的西装裤,心跳如雷,小心嗅那股熟悉的清冷木质香,又不敢太用力,生怕香气因自己鼓动的心而蒸发殆尽。
“琮逸?”左靖涵颇感意外:“你还来听这种场合的?”
他低低一笑:“普维期刊是我们乙方,后面还有访谈,我总得来卖个面子。”
左靖涵啧啧称奇:“你说话可真够狂的,二小子!”
见那傻子还在兀自发呆,也不知道抬头看看自己。沉琮逸轻拍她肩膀,柔声道:“来,把电脑给我。”
她眼睁睁看他拿走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文件和笔记本,揽在臂弯。又伸手拉她起来,强迫自己望向他那张噙着不怀好意笑容的脸。
“左姨,她工作完成了。人,我先带走了?”
……
关千愿任凭他牵着,穿过如潮人群,直到走出会场都没反应过来。
待她勉强找回自己声音,她问身前大步流星的男人:“我就这样……下班了?”
“嗯,”沉琮逸漫不经心,心里有些烦:“难不成还真要回滕佐那块破地给他们述职啊?”
“可……”她低头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把自己的小手包了个严丝合缝。
沉琮逸步履未停,语气带着懒得压抑的烦躁:“可什么可?工资回头他们会找银行发支票给你。你担心什么。”
她回想起他当时对左家当家的冲,就不自在起来:“她是你长辈……”
他突然停住,忍无可忍:“学富五车的高学历长辈还跟没见过女的似的,见天给他儿子搞对象呢。还拉郎拉到我头上来?”
关千愿一个没留意,差点撞他背上。
沉琮逸转过身子低头看她,一张俊逸的脸满是不甘心的恼。他嘴巴没停:“你也是,就不会说你有男朋友吗?直接报我名字,发什么愣!”
他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戗驳领西装,手工裁剪,每个部位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个子高,又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配上那绅士味浓厚又尖角朝天的戗驳领,像是来争奇斗艳的。可他又不乐意去争,刚寻到想找的人就黑脸大步往外走。
梳好的背头一侧落下几根发丝,垂于眼前,恰好减弱了几分砭骨入髓的寒意。关千愿抬头看他挺拔的鼻梁,又望望那紧抿的薄唇,自责道:“对不起……”
沉琮逸心一下子软了,又不愿承认,撇过头去:“算了。”
关千愿捏捏他的手掌心,想用自己的方式先安慰着,以寻求他的原谅:“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留学生……”
回想起刚出来时他遇到主办方时的短暂驻留,那氛围轻松、流畅顺遂的交谈,她站在神采奕奕的他身边,活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来正式场合的小孩子。
“这算什么。”他满不在乎:“你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她呼吸一滞,觉得他这句话水分实在太多,刚要出声反驳,便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烦不烦……”他拧眉,眼中又泛起怒意,只为那群絮叨的主办方。
他充耳未闻,牵着她继续沿街往前走。夜幕渐垂,正是热闹的都市中心,两个人逆行穿过汹涌人潮,推推搡搡的,他走在前面多少开始有些烦躁。后面派来的代表还在不远处跟着,喊自己的名字,沉琮逸掏出手机给司机打了几通电话,没打通。
于是他放弃:“这群人真会来事儿……”
关千愿琢磨出他多半是在躲人,余出来的小手轻轻戳他坚挺的背:“那边有小巷可以走。”
沉琮逸挑眉:“真的?”
“真的。”
他嗤笑:“难道你不应该来句:‘沉琮逸,放心。华盛顿,我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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