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蹌地向后跌了几步,转身就跑、逃了开来。
「不可能!」
一直跑、一直跑,跑累了,就拦了辆计程车,完全不管那几乎快要负担不起的昂贵车资,直接回到了熟悉的大楼底下。
管理员没有拦住他,他们俩个熟悉得很。
走进那台摇摇晃晃像个塑胶盒子的电梯,匡啷匡啷的上到九楼,熟练地要从背包里拿出钥匙。
他翻了翻,一段时间过去了,背包里的杂物翻腾作响了几回。
但怎么可能会有?
他不愿接受这个事情,便把背包里头的东西全部倒在地板上,非得要把全部都给倒出来检查,即便他明白这些都是无谓的挣扎。
那把钥匙,当他在又心床上放上那张作为饯别礼物的侧拍照后,就上了锁,然后放在门口前的地垫下。
他赶紧翻开来看,但果然没有。
情绪濒临崩溃边缘,他把全空的背包像卫生纸团一样抓起,要往地上一砸。
而手上这一握,却让他碰触到了奇怪的金属硬物。
他愣了会,赶紧放了下来,隔着背包的外层揉捏着异物的轮廓。
突然一阵清醒,他赶紧用尽方法想找到它的正确位子,从里衬、从内袋,最后终于发现背包破了个口,大小刚好足够让它掉进去却又出不来。
又再经歷了一番折腾后,他才好不容易地取了出来。
这是当初以为弄丢掉的那把钥匙,原来一直以来都留在自己身上。
彷彿上天终于回心转意要帮助他了一样,他捧着甘霖,粗鲁地插入门锁内,一转。
门扇推开,走廊微弱的灯光拉开了阴暗的空间。
他愣着,无法言语。
都没了。
全部都搬空了。
原先凌乱的套房,那些散落的、堆叠的杂物,如今只剩下一张床、一组桌椅。
那些相处过的痕跡、那些熟悉不过的构图、那几件整齐乾净的套装。
全都没了。
阿树牵着浮空的脚步,在失去床罩的床垫上,把自己给倾倒而下。
于是,直到现在,一切都失去了以后,他才终于发现了什么。
发现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停滞的脑中突然回想起蔓婷刚才说的话。
彷彿仅仅被某种情感所驱使着,他走出门外,从散落一地的杂物中,找到了蔓婷给他的粉色小盒子,取出里头的记忆卡。
回到床上,他插进胸前的相机,把那些失而復得的画面给找了回来。
翻着、翻着、水舞秀那时候、碧潭那时候、然后,紧接着就是在这间套房里整理东西的时候。
他先看了相册,里头的她永远都只有一个朋友、永远都将自己身子包得紧紧地,不论是夏天、还是海边,就连和薇妮在室内独处时也一样。
或许她所害怕的,根本不是被人给看到,而是令自己想起。
但阿树还是不明白,对他来说,这女人有脸蛋、有身材、有钱,几个烫伤又如何呢?至少他自己并不在意啊?当他的双手在又心狼狈不堪的皮肤上逞慾时,他一点也不感到不适。
接着又翻了翻,看见了那封老旧信件,上面黏贴一张泛黄的底片照,有一群小孩子排排站,年龄各自相差甚大,有男有女。
凭藉着超高的画素,阿树得以放大读了信里的内容。
接着他同意了薇妮所说的话,自己还真的一点都没有试着了解过她。
她怎么会待过少年安置中心呢?
那是一封问候信,看起来是当初负责照顾又心的人所寄来的关切,同时也提醒着她,那是她获得新生的地方,要是又遇上了任何不顺心的事,这个家永远会是你的避风港。
什么意思?获得新生?她原本的人生是什么样子?好多好多的问号同时间炸开,他终于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阿树抱着头,快要承受不住。
他滑开手机,输入那间少年安置中心的名字,从网站上找到连络电话,毫不犹豫就打了过去。
「你好,这里是......」
「我要找夏又心!」
「那个......先生?」
「你们那里是不是曾经有一个叫夏又心的女生待过?你认识她吗?还是你们有人遇见过她?当初写信给她的是谁?」
「先生请你先冷静,我们这里目前并没有一个叫夏又心的女生,而这里也不方便公开任何资料,所以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请亲自过来一趟。」
「我来不及了......我真的真的来不及了......拜託你。」
「先生,真的不好意思。」
对方没多等什么,直接就掛了电话。
手机从阿树手上滑落。
几坪大的空间,原本还觉得有点挤,两个人住真的不太够,但现在怎么会这么空旷?
床座和书桌隔了好远、也和浴室隔了好远、和门口也隔了好远,地上桌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连个御寒的被子都找不到了。
好远。
怎么明明准备要夏天了,还像下着雨的春天一样冷,冷得发抖。
还有哪里可以找到又心?哪怕是见一面也好,见了以后要做什么?不知道,见到了再说吧。
脑中一幕幕跳过,冬天里又心用毯子将自己裹起来的样子、闹鐘响后她起床走入浴室的样子、换上套装准备上班的样子、有一次偶遇偷拍她和姊妹喝下午茶的样子、下了班带了些啤酒和滷味进家门的样子、她寂寞难耐主动攀上来的样子、满足后在自己怀里微笑入睡的样子、她压着酒杯口摇摇头的样子、
......对了,只剩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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