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冷意顿生,胡乱抹了两把脸,手已经湿亢亢的,认命一样,“我爸妈说的对了,你只会想要放弃我。”
他忽然盯紧了她,暗中带光,哑声,“我……”私心里并未想过,看着她的一双眼中,都是血丝,忽然又转为苍然自嘲,接了话,“我愿意单身守着你,但要我抛下家庭,我确实做不了,以后,也一样。”
他的目光恳求着,凑近一点,看着她,缓缓地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用手捧住她丧晦的脸,用自己的,闭着眼蹭了蹭。
日头萧萧,已然落幕。这时刻,木槿花该凋零了吧。
他的胡渣硌着千西的皮肤,有些生涩刺痒,“给我时间,等一等我,好不好?我不娶别人……”
冷风止了。
他侧来的身体为她挡住了冷风。
千西避开他的触碰,只抬头看着那抹红艳夕阳,几中,火光飞窜,她露出孤高沉默的一段雪颈。
藤原信岩转而低叹一声,脸靠在她的肩颈上温存,心里不再抱有多少希望,他们要分开了,只有这一条路。
他的小姑娘果真狠心,意料中,再次推开了他,说出了他最不想听的那句话。
“我不。”她眉眼决绝,“我要和你分手。”
分手后的事宜变得普通且繁琐,合伙人散伙少不了分割点卯。戒指、项链、还有那顶镶嵌足足几十克拉的蓝宝石水冠.......
未算时还不查,待并并打包,才发现之间送过的礼物这样多,根本算不清楚,浑浑噩噩上交,多少有些遗漏。
餐厅的窗外艳阳高照,光线流水一般散在餐桌,房内碗碟磕碰,千西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鸟叫,头痛地抿了口咖啡,咖啡因镇痛,还能灭困,她再抿了几口,左手拿着咖啡盘,右手揉了揉右边的太阳穴。
清和正往腿上铺着餐巾,瞥了眼女儿皱起秀眉,给广义递了个颜色。广义便放下报纸就餐,低着头,状似无意地开口,“嗳,想不想跟爸爸去罗马尼亚?”
那人已不在她身边了,他的气息淡去,见面都不再合时宜。有些伤如海中晚来的潮涌,只在深更中静时作乱,如从心门窗台去窥一只寂寥落单的灰鹤。
旁人眼里,千西镇日照样欢笑,但元气和活泛不比从前,也不肯社交,她自己倒像是一直没有察觉,无所谓这异常,安子提议夫妇两干脆说动小姐一道离开,带她出去散散心。
“罗马尼亚?”她放下咖啡杯,迟疑。
“你可以去那里进修西欧音乐,”清和适时附和,“我们在康斯坦察新购置了房产,用作你爸爸的大使馆。”
罗马尼亚也是法西斯同盟,首都布加勒斯特,跟日本隔着广阔遥远的海洋,相比罗马柏林,当然是个欧洲小国,但康斯坦察是个比较重要繁华的海滨和港口城市,许多大型船只在这里停泊。
广义算是第一任派遣外交官员,政府给他的只有一个服装店对面的出租屋放几张临时单桌,加一个开门关门的local uncle,门前挂一日驻大使馆的牌子。夫妇俩财大气粗,干脆自己包揽了办公单位。
千西的地理学得很差,问,“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会很热吗?”
“不会,在巴尔干半岛南部,多瑙河岸边。”清和悠闲地啜口甜蜜的热可可茶,“我们的新家是栋漂亮的白色别墅,你肯定会喜欢的。”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听,很有桃花源记的精妙,对面少女的浅棕色美目中,蒸腾起几丝光彩。
清和心被敲了下,她的身体老去,精神永远青春洞察,藤原信岩的瞳色也是浅浅的,阳光下如棕色琉璃,和千西一样得通透澄静,曾几何,她觉得这是夫妻相,可惜有缘无分。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千西也能随时打包包袱上路。松了口气,对着广义眨眨眼,挑挑眉,嘴角一抹欣然笑意。
一家叁口打算参加完今晚的爵宴便立刻出国。
帮千西弄发型的玉子嫁了人,被遣回提康老宅做事。就要出远门,清和也没再请新女仆。
过正午,久不出门的千西趁凉快,和福山去了发廊弄头发,自从确认要去罗马尼亚,她气色红润,精神饱满,好似重病患者抓住救命稻草,漫漫灿灿,回光返照。
有时却是那样巧合,做完头发出来,一贵妇人在对面马路的黑车前准备上车,两个本不再见的人就这样碰上。
妇人先看见她,挥退给她开门的司机。千西下发廊楼梯的脚步停顿,漫笑鲜活的脸上也有一瞬间的僵白。
信坊离世让美惠子清减了,圆圆的下巴瘦尖下去。今日再看,却是原本脸颊上的肉都凹陷了不少,清减得更加厉害了。
她捏着皮革手包朝千西走来,还是一身得体优雅的和服,酷暑也不会让她减少一件外袍。
千西潦草弯了弯腰要擦身而过,被她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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