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都不会遇到让自己动心的字,所以也乐得别人这样叫他。
人的名,树的影!
不仅仅是科考的时候,学子需要名声,当官的时候,官员也同样需要名声。
有了这个名头,他在翰林院里,也不算是默默无闻,宋云帆想着,等到下次翰詹大考的时候,只要自己的成绩不算垫底,没准职位还能往上再升一升。
可要维持这个名声,就要被迫舍弃自己的喜好……
宋云帆拿着许怀谦的试卷看了又看,字漂亮就是漂亮,但就是题答得太烂了。
一篇诵雪的赋写得稀巴烂,试帖诗也対的牛头不対马嘴,末位的民生文章倒是写得不错,就是太假大空,全都需要钱的支持,要是地方有钱,还要他们写什么民生计?截搭题也答得稀里糊涂。
最后就剩下那篇默写经义写得实在是太漂亮,没有一个错别字,没有一个停顿的地方,全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看得宋云帆都想把这篇经义从考卷上裁下来,拿回去贴在墙上日日观赏。
感觉多看看,心态都能平和下去。
就是除了这篇经义他实在是挑不出可以放过的地方,不然他不会这么为难。
“宋大人?”
他面的学正、教谕两人见宋云帆拿着这篇字好的文章看了好几天还没有做出决策,不仅问了一声:“宋大人可是中意这手字?要不判过吧?”
别在耽误时间了,再耽误下去,他们还有时间披露其他的文章么?
这院试和乡试一样,马虎不得,每篇文章都得好好看,好好增录。
本来嘛,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有些文章在他们看来马屁不通,放在别人眼里却是绝世佳作,因此那篇文章他们都得反复看了又看,等所有人都一致赞同通过后,才会增录。
本来这篇文章他们看了一眼就要判落的,实在是除了默义,其他地方都找不出可取之处了。
但这手字又实在漂亮,一行人拿不出决策,最后只能把文章送到学政大人手上,让他做决策。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次居然连一向大公无私的学政大人都犯了难。
那些这位考生的答卷一连看了好几天都没做出决定,再这样下去,他们下个月还能放榜吗?
所以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宋云帆回了回神,看到面前这两个陪他来永安府科考的学正、教谕,想到他们二人不是他的人,只是提督学院里的地方官,如果他今儿判了这篇文章过,要不了多久他铁面无私宋大人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想想他在翰林院里也不是什么红人,不然也不会被派遣到昌南这种偏又穷,朝中连个能进正殿的官员都没有的承宣布政使司当学政,要是他再没点名声,就彻底要在翰林院里坐一辈子的冷板凳了。
为了自己的前途,宋云帆対着这篇让他爱不释手的好字答卷,只能忍痛割爱道:“字是写得不错,奈何文章属实写得没有任何亮点,判落吧。”
两位学正、教谕见他们宋大人把这篇明显喜欢得不得了的考卷放进了判落的一堆文章里。
瞬间対他肃然起敬!
不愧是铁面无私宋大人!喜欢了好几天的文章说判落了!就判落了!
他们回去得给其他同僚们好好说道说道宋大人!让其他同僚也知道宋大人的刚正不阿!
判落的宋云帆原本还痛心地想,那怕他试帖诗稍微写得工整一点,他现在也不会这般难受。
但这会儿注意到同僚们対他刮目相看的神情,突然又觉得,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嗯,那就这样吧。
于是彻底放下了许怀谦的试卷,又重新拿起案桌上的其他试卷看了起来。
刚被许怀谦那一手好字洗过眼睛的宋大人,再拿起下一份考卷的时候,看到上面那歪歪扭扭一整章跟狗刨似的字,当即脸就黑了。
他拿着试卷朝学正、教谕问道:“怎么回事?这样的考卷也配拿到了我的案桌上?”
宋云帆身为学政也不是每篇文章都必须要看的,有学正、教谕两人在,他只需要看他们拿不定注意的考卷,最后再把所有增录的考卷按照文章的好坏进行排名就行。
在学政看来,像这种连字都写不清楚的考卷直接判落就行了,还拿给他看什么?
教谕起身回话了:“这位学子的字虽然写得丑,但他的破题思路很有新意,请大人看看他截搭题那一栏,题截的四书,他直接用论语破的题,结尾又把四书给圆回来了,这证明,他把科举用的书都给背得滚瓜烂熟,学问很扎实,下官觉得这位考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字丑,他也没拿定主意。
宋云帆听他这么一说,把考卷翻到截搭题那一页,他很努力的去看了。
真的!
但是他还是看不太清他写得的什么?
最后宋云帆看得眼睛都红了,实在是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字,看得他头晕眼花,难受至极,摇了摇头,把这则试卷也给放到判落的那一叠试卷里:“字太丑了,还是让他回去再练两年字,再来科考吧。”
“……这,”教谕有些于心不忍,但又觉得宋大人说得也対,想了想妥协了,“好吧。”
接下来都是一些没什么新意的考卷,就剩下两份要他决策案首的答卷,让宋云帆颇为头疼。
一份诗词歌赋写得非常好。
另外一份文章写得灵气十足。
两份都是不可多得的考卷,宋云帆一时还真犯了难。
要是按照他来判的话,他可能会选择诗词歌赋那篇,因为他除了诗词歌赋,其他得也答得不错。
完全符合他们苏州府的风格,把这个案首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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