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搭地一下和时针并肩站直,笔直戳破了夜色瀰漫。
剩下两盏灯的警局,拉紧的筋骨在伸展下抗议地声声哀号,洛泽川用力扭了下肩颈,从卷宗中抬头。
已经是逼近半夜,手边的咖啡早就冷了,只剩下苦涩的馀味。办公室接近全空,只剩下高雪花几乎要垂到桌上的马尾头颅,一下一下晃盪着。
她起身走去,轻轻摇醒打瞌睡的女警:「累了吧,先回家,明天再继续。」
洛泽川温柔得太罕见,雪花愣了下,看神情似乎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她啼笑皆非,重重弹了下指,把呆头呆脑的人赶回家。
目送雪花醉酒般的步伐逐渐离去,她低头才看见雪花没有收拾好的桌面上,各种档案四处散落。洛泽川弯下身,在没有人看见的深夜里,就着孤灯耐心地为总是严厉以对的下属整理起桌面。
年久未换新的晕黄灯光安静地蔓延,为那张总是紧绷凌厉的侧顏擦了层滤镜,裹得她遥远又柔和。
整理时,她夹起档案中一张薄脆泛黄的纸,上面的男子眉目舒展、并无特殊之处,姓名栏字跡潦草,说明男子名叫罗以凡。
罗以凡,到底是不是死了?
洛泽川指尖一弹,陷入沉思。
十二小时前,洛泽川和常东旭并肩站在郊区紧邻马路的破败空屋旁,他们刚刚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屋子,但里头脏乱不堪,在日晒雨淋下早已看不出居住痕跡,什么也查不出来。
风穿过大敞的木板破洞,掀乱洛泽川半遮着眼的细碎瀏海。她有点热,白玉似的皮肤晒得发红,姿势却纹丝不动。
「看这间房子的样子,线人罗以凡曾经过的,也是低于贫穷线的生活。」
「而且没有任何在世的亲友,是蛮典型的线人背景。」洛泽川淡淡说道,资料显示罗以凡早早被安插进chess,在残酷的毒贩子里艰险求生,或许最后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连死亡都被悄悄抹去。
她终于受不住正午艳阳,微微侧了下头,眼角瞥见什么鬼祟地一闪。
洛泽川淡然地伸手拢成圆圈遮风,点燃嘴上的菸后,白烟自指缝飘升。洛泽川信步踱着,忽然猛然回身,将菸掷向正好探头窥视的身影。
菸在几步之外坠落,但被惊动的那人转身就跑。
常东旭反应过来,但动作没有洛泽川快,她三步之内就追上去勒住男子双臂,轻松反扭背后:「你在看什么?」
「痛痛痛,我不是坏人啦,美女警察大人!」男子諂媚堆笑,满脸横肉颤动,「我只是好奇啦,那户人家死了那么多年,怎么还会有警察来看呢?」
常东旭警告地戳了下洛泽川:「小力点,你被申诉的报告还不过多吗?」
洛泽川的心神却被那句『那么多年』的形容驀然抓紧:「死了那么多年?你认识他吗?」
「哎哟,好痛!」男子瑟缩着,小眼珠却不断转来转去,「我们以前是邻居啦,警察大人,我真的不是坏人……」
「再废话一句,」洛泽川声音轻柔,「我就真的用力了。」
在她的威胁利诱和常东旭的好言询问下,男子终于吐实:「我们认识好几年了,年轻时穷嘛,偶尔会偷点小东西去卖……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啦,我只是看到警察来,有点担心……」
「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男子缩着脖子不敢再乱说话:「至少有十年了吧,死得也很平常啊,肝硬化,又没钱治病……」
洛泽川松开手,常东旭还在连连追问他是否记错,洛泽川却已感到毛骨悚然的触角从尾椎一寸寸爬上,冷得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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