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又不可能,如果楚枫和她一样有上辈子的记忆,那不得抱紧福团这个福娃娃?况且,上辈子这个楚枫记性确实也还不错,可惜啊,就是记性太不错了。
上辈子的楚枫居然敢和福团争去市里上学的名额,结果呢?被混混糟蹋了。
被混混糟蹋是个多丢人的事情,传出去就没了脸,年春花干脆做主,让楚枫嫁给那个混混。可这楚枫是太没用太没福了,她记性太好,就是忘不掉那天发生的事情,从此就郁郁寡欢下去,精神都不正常了。
怎么现在楚枫还能出这么大的风头?
不说年春花心里如何不服,刚才跪拜福团的一个老太太看看福团,又看看脸有怒色的洪顺,不解道:“你们的鸡也好了?你们的鸡也吃了仙女给的草?”
刘添才道:“老表嫂,谁给你说有仙女?我们的鸡在好转,那是因为吃了钟大夫开的药。”
老人大多耳背,刘添才大声地在老人耳朵边上说:“还记得钟大夫吗?就是兽医站的医生,谁家的家禽家畜生了病都让他去治的那个钟大夫,他开的药有效果了!”
老人点点头,有些没反应过来地重复:“钟大夫开的药有效果了……”她似忽然一警醒,“没吃仙女的草药,鸡也能好?”
刘添才擦了擦汗水,一些老人因为经历的时代不同,迷信得多,需要做的思想工作也就越多。
刘添才越发厌恶年春花装神弄鬼,他扯着嗓音:“世界上没有仙女,人得病找医生,鸡鸭生病找兽医,老表嫂,不信的话你问你孙女儿。”
这个老太太的孙女儿也在这,十多岁的年纪,圆脸蛋,两个大辫子搭在身前。
她有些害羞地说:“奶奶,钟大夫的药起效了,我们的鸡都会好。”这个孙女儿比较害羞,没有单秋玲那么泼辣,现在才敢去扶自己奶奶起来,她有些哽咽:“奶奶,你别跪了,你膝盖不好。”
她从没见自己的奶奶跪过谁,一颗心怎么能不痛?福团比她还小,连学也没上过,自己奶奶凭什么跪拜她?
老太太环视四周,队员们脸上大多喜气洋洋,她们站在夕阳下,手上身上都沾满劳动的灰尘,却腰杆儿笔直。
她们不用依靠仙女,不用弯了膝盖对仙女三跪九叩,祈求仙女的垂怜,就靠自己的劳动,靠钟大夫开的药,大家就能救回自己的鸡来。
老太太问周围的队员:“咱们的鸡真的好了?”
队员们确认:“真的好了,咱们的付出都见效了。”
老太太一双眼不由迷蒙起来,喃喃念:“新时代好,新社会好,医院好……”
当初,谁家得了鸡瘟,只能眼睁睁看着鸡一个接一个死去,在场坝上求遍漫天神佛也不管用。老太太一直就在想啊,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佛,每天在心里求神问佛的人这么多,神佛管得过来吗?
人,落到最后还是得靠自己。
老太太忽然一激灵:“那福团不是仙女?”
她本来站起来的膝盖又弯了下去,脸上每一根皱纹都刻着古老的崇敬恐惧:“不能对仙女不敬,仙女的草药有效,我看见了,我们都看见了……”
年春花一扬嘴角,幸好这老太太是明眼人。
老太太的孙女却泪眼迷蒙,这是她的奶奶,她生病时会给她吃糖的奶奶,怎么能这么害怕地给一个小孩子磕头?
她一咬牙,从地上捡起神奇植物,一个箭步走到鸡栏面前,把神奇植物喂给另外一只鸡。刘添才本来要阻止她,但是她的动作实在太迅速。
一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见过福团神迹的队员们屏着呼吸等神迹再临,然而,吃掉那株植物的鸡却没有一点好转迹象,仍然病恹恹的。
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对起来。
福团心里一咯噔,紧张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她的大福气为了保护她的机缘不被抢,所以,只有她使用这些植物时,这些植物才有用。
现在看来,她的福气好像反而限制了她。
队员们果然吵开了:“这也没用啊!”
“我知道了,钟大夫他们每天给病鸡喂抗生素,抗生素的作用和鸡自身免疫力有关系,刚才福团喂的那只鸡,就是免疫力好一些,刚好吃了那株草就有精神一点了。”
有人不屑道:“早就该知道的,也只有傻子才会信一个七岁小孩是仙女,她福团和咱们一样都两只手两只脚,她仙在哪里?是仙女的话,让她飞一个看看呗。钟大夫也能治鸡瘟,那钟大夫是不是男菩萨转世普度众生,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是不是王母的七仙女下凡救人了?”
年春花听得臊皮耷脸,福团也不高兴。
她虽然不会飞,但她隐隐感觉,她有大福气在身,和大家确实不同。
这时,老太太的孙女清脆道:“奶奶,你看见了,那个草药没用,福团不是仙女,你快起来。”
她搀扶起自己仍懵懵懂懂的奶奶,年春花不甘心:“你喂没作用,那是你没福,让福团亲自喂才有用!”她说着就朝前挤,想把那个孙女掀走,让福团挤进去。
福团黯然垂眸,现在她喂也没有用了。
大福气为了保护她的机缘不被抢,只要有人别有用心用神奇植物喂鸡,神奇植物就不再有用,得重新找新的神奇植物。
福团还没想好怎么给年春花解释,刘添才便怒不可遏,猛然提高声音:“年春花!够了!别再装神弄鬼了,我们都没有时间看你变戏法!”
刘添才护住那对爷孙,眼神很冷:“什么草药只有特定的人去喂才有效果?全天下医生开的药自己吃也有效果,我不想和你扯太多东西,你已经认定了你脑子里的事。我只告诉你,生产队要找的是我们所有人都能用的药方、药草,以后我们掌握了这门方法,就能治我们的鸡,不是神神鬼鬼的东西,不是只依靠着哪个人哪个仙,我们生产队的人又不想得道成仙。”
“你的那些东西,我们不关心。”
刘添才问那些老头老太太:现在钟大夫开的药有效果,你们愿意让鸡吃谁开的药?是吃大夫的,还是吃年春花说的仙女的?
那些跪拜福团的老太太们想了想:“吃…吃钟大夫的。”
“哪怕今年有仙女,明年后年有吗?我们要钟大夫,有钟大夫的药,我们再也不怕鸡瘟了。”老人是老,不是傻,是非曲直、轻重利弊她们很清楚。
年春花愣了愣,不可置信地倒退几步,怎么回事?队长傻了吗?
靠着福团的福气,喂一下鸡,鸡就能好,大家不用苦不用累,只用崇拜着福团、巴结着福团就能过上好日子?队长还不愿意?
看看这些日子,那些人照顾鸡、照看地里的活儿,多苦啊。巴结着福气可不用受这些苦。
年春花不信邪地看向大家,队员们脸上都有敌意。
他们脸上身上都很脏,但是,没一个人觉得队长说的话有错。他们现在苦点、累点,掌握了方法,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心里就有底了,不用求神问佛,心里踏实!
大势已去,年春花整个身子都在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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