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昀之则敛眸,他发现刚才年春花的话仍然对六爷爷造成了影响。
否则,六爷爷不会问他和楚志国一家打没打过交道。
叶工这时真是对楚志国一家充满好奇,他倒要去看看,楚志国一家到底是佛是魔?
是像叶昀之说的佛,还是让年春花咬牙切齿、恨不得他们早死的魔。
叶工打算多和楚志国一家谈会儿话,可没想到,他一去,差点连门都没进到。
……
叶工惊讶地看着门口摆着的许多大木桶,木桶里全是沸水,热气腾腾。
楚志国正拿着木桶盖往上盖,再将扁担穿过绳子,挑起两个木桶,扁担都弯了一些。
见到叶工来,楚志国朝他打了招呼,然后喊:“容芳,有客人来了,接待一下客人。”
“好嘞!”里边儿陈容芳回。
楚志国挑着重物,没法和叶工说太多,赶紧挑着木桶走了。
叶工惊讶,见陈容芳满头是汗地出来,忍不住问:“这大晚上的,是要做什么?”
陈容芳赶紧把两人请进来,家里摆满了木桶,陈容芳收拾一个地儿给两人坐下:“不好意思啊,现在家里太乱了。”
她擦擦汗:“现在是要挑热水去副业队的蚕房。”
“什么?”叶工印象中,蚕不能喝太多水,更别提是沸水。
蚕需要的水分从桑叶中就可以得到,其余水喝太多了,反而不好。
陈容芳解释:“最近天气太冷了,蚕一直不最后一眠。”不最后一眠,蚕就不会吐丝,队里就没进项了。
这触及到叶工不懂的领域,他活到老学到老,询问:“所以要升温?”
“是。”陈容芳一边往锅里倒水,一边道,“我们想了挺多办法,听说在大城市里,可以照灯升温,但我们乡下没有这个条件。”
“想说用木炭升温,木炭一烧起来,烟实在是多,担心蚕受不住。”
“后面我们就想到,要不用木桶装满热水,在木桶盖上多垫一些褥子,隔着褥子温度合适时,我们把蚕盒放在上边儿,相当于下面有温度传过去,蚕就能暖和起来。”
暖和了,它就肯生长、蜕皮、吐丝。
所以,陈容芳赶紧烧了不少热水,还找了不少队员借木桶。
到时候把木桶上的把儿暂时拆下来就行了。
叶工听得点头,真是山人自有妙计,劳苦大众的智慧,不容小觑。
他这时对陈容芳的印象大为改观,陈容芳那次虽然用拼音记笔记,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她勤奋仔细的证明。
不说别的,大晚上还在这里为了生产队的蚕想尽办法,这份责任心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叶工想想又问:“怎么就你们俩忙碌,别人呢?”
陈容芳打了个呵欠:“我们都商量好了,我们两个忙前半夜,后半夜换人,轮着来。”
不然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说话间,楚志国已经挑完两桶水,折返回来再挑第二桶。
全程,他都没多和叶工打招呼、套近乎,也没有因为顾廷森的事情迁怒叶工、摆脸色。
连陈容芳,没和叶工多说几句话,满心满眼就是做事。
叶工忽然感到惭愧,不再想多和他们谈话试他们的品性,替顾廷森道歉后,急忙带着叶昀之离开这里。
别人费心费力为生产队劳作、他和叶昀之怎么好意思待在那里添麻烦?
如果说叶工叶昀之离开年春花家,是感受到那里奇怪恶心的氛围,他们离开陈容芳家,就是恰恰相反。
叶工走在冷风之中,如果陈容芳、楚志国真像年春花暗示的那样,是靠某些手段挂名队委会。
那么,他们夫妻俩最该做的就是多和自己说话。
毕竟自己刚因为楚志业的救命之恩,给楚志业安排了好工作。
如今顾廷森闯了祸,他去道歉,他们趁机提出些不过分的要求,叶工是不会拒绝的 。
可别人愣是没一点儿这个心思。
叶工这时,只喟叹自己的狭隘和以前莫名的偏见。
他这时彻彻底底反省自己,叶工这一生,自认不比别人聪明,他能有今天,唯一的长处可能是比别人更经常地反省自己。
叶工这一彻底反省,心冷静下来,被救命和被“福气”冥冥中带来的影响就消失了。
他想到年春花咬牙切齿恨不得这两个儿子儿媳死的模样,想到她不断给自己说楚志国的坏话。
再想到陈容芳、楚志国夫妻俩一句没有说年春花的不是。
她们人品间的高下差距,实在差得太大。
这时候,叶工看到从自留地除草回来的楚三叔,叶工走上前,和楚三叔寒暄几句。
之后,叶工终于忍不住询问:“楚副队,救我的楚志业,和楚志国是兄弟?这二人在生产队的品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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