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或次数都行,看病人的状况为主,通常一整天下来,还是晚上比较容易水肿,如果需要也可以配合些热敷,只不过要小心沾湿石膏。」
「好的,我知道。」
有板有眼的问答,焰羽轩也没插话,医生才走,袁初泰就靠过来:「要不,趁你爸妈来之前,按摩一下?」
刚才通过电话,其实养父母应该快到了,可看到对方的表情,焰羽轩也没想说太扫兴的话,他揉着膝盖,点了点头:「好……麻烦你。」
原本以为会拒绝的,居然一口答应,袁初泰也不禁有点讶异。不过从昨晚听到焰羽轩的梦话开始,他就意识到自己不是毫无希望的,也许他并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喜欢,但绝对不是没有好感。光凭这点,袁初泰就不会放弃。所以他默默忽略了后来又补上的麻烦两个字,扬了扬唇,愉快地把讨厌的客气话赶出脑海。
焰羽轩的养父母住在隔壁市区,离他现在住的地方大约有1小时车程,医院位置大约在中间。而他现在住的地方,实际上是生父曾经的房子。
大学前两年,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跟生父原来住在同一个城市里,他也不曾想过,原来最后见上对方一面,是生死两隔。在停尸间里的那张脸孔,已经跟焰羽轩记忆中的五官毫无相关,乾涸的血、破碎的脸,还能看到内里的肌理骨头,其实他也不知道那张脸原本究竟是甚么样子。能从记忆伸出捞出来的都是些恶劣,崩坏的表情,甚至是模糊的,需得靠想像去弥补的。
黏附在皮囊上斑白稀疏的头发似乎在无声告诉自己分离了多久,苍老松垮的肉体、日晒黝黑的皮肤,实实在在地诉说着男人的辛苦,一场工地伤害直接带走他的命。他消失在自己生命中有多久,其实焰羽轩也不知道,他以为对方没有自己是振作了,却也想不到是这样重逢的,应该要有的伤心或者难过的情绪都不存在,焰羽轩只是看着眼前陌生的尸体,想着,这真的是他吗?
警察先生似乎一直在观察他,好奇的问:「怎么了?」
「我……和他分开很久了,我不知道他,现在长甚么样子。而且他现在这样……」
「喔喔,」断断续续的解释,警察恍然大悟似的点头,看了看手上资料:「担心的话,也可以验个dna。」
焰羽轩点了点头,那段时间忙碌的为生父的事奔波还有与建商沟通,工伤三人,死的只有他爸。建商的赔偿金不多不少,要挣不是没有,只不过焰羽轩没想靠这件事赚钱。焰羽轩是法定继承人,男人没留下甚么现金,却留下一间房子,养父母没过问他要怎么处理。
而焰羽轩第一次进那套两房一厅的屋子,他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压抑。屋内的陈设是简单的,旧式的藤椅、摺叠桌椅、早已经没甚么人在用的液晶电视、随意摆放的衣服、喝了一半的水、开始腐烂的水果,没倒的垃圾、堪称脏乱的洗手台、厕所、房间……这个充满生活还有腐旧气息的空间,直到他走进阳台看见晒在阳台上,随风飘盪的破旧衣裤,才终于能分辨那在他心中反覆挤压的是甚么感觉……孤寂。
他听说他在工地也不太跟人来往,只有发工资那会儿会看他吃好一点的便当,有人介绍他异性也是兴致缺缺。那人,一直是一个人。累了倒头就睡、饿了找些食物填饱自己、放纵着脏乱、没有大目标,为了赚钱努力一下,让自己感觉没那么糟糕,如同自动驾驶的生活着。他对于外界的看法并不在乎,他甚至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活环境,他活得好吗?--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人让自己活在狭窄的世界里,只是,随波逐流。
温热的午后,在夕阳的光照之下,焰羽轩默默收起了那些早就乾了的衣裤,抱回屋里,一件件的摺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要做这件事,但是衣服收好后,就整理房间,浴室、厨房、客厅,他花了好几天将屋里打扫乾净整洁。
然后,到了大四,他搬进了那间房子。住到现在,家具已经换过一轮,空间的陈设也与初时不同了,除了男人的房间。
养父母原先的意思是让焰羽轩暂时搬回家,但焰羽轩在家里的房间需要爬楼梯,生活障碍很多。袁初泰当初很乾脆地答应要继续照顾他,算算工资,养父也很乾脆的改包月。虽然焰羽轩觉得自己也不会让养父出这笔钱,但是原先的12小时改成24小时,等于佔用了袁初泰整天时间。他原本想让袁初泰住男人的房间,可现在……坐在后座,焰羽轩从车窗中默默看着袁初泰的侧脸,在想,也许房间的事,还能商量。
……说不定他会愿意,跟他睡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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