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未落,黖使的锁链便脱手而出,绘亚莉立刻向前飞越一大段距离,朝链身猛劈,但弯刀却像划过空气般穿透过去,直接在草地上劈出一道深刻裂痕。眼看连半吋轨道都未偏离的链条直往旭一衝去,绘亚莉反身纵跃,试图用空手抓取如巨蛇窜溜的锁链,但黖使的法器再次穿透她的掌心,一股莫名的拉扯感促使绘亚莉赶紧将手收回,她有些惊骇地看向锁链方才穿过的位置,竟觉该处有些麻木。
糟糕!就在绘亚莉闪神的同时,锁链已攀上旭一的脚踝,只待黖使一收紧,旭一便无从逃脱。
绘亚莉即刻蓄力,正想刮出一阵暴雪混淆黖使的视线时,皊使便开始摇动手中的法器。神乐铃发出阵阵回响,瞬间将绘亚莉镇在原地,连同方才苦心蓄积的妖气也立刻消散。
「快跑呀!」绘亚莉只能朝着凡人孤魂的方向嘶声吶喊,眼见旭一即将被綑绑带走,无能为力的屈辱比人心躁动的苦楚还要更痛。
然而,出乎眾人意料之外,黖使收紧的链锁竟抓了个空!
旭一在法器套牢前身手矫健得翻身闪避,他的红鳶色狩服在风中飘扬,乌帽子则在翻腾时落至地面,闪耀的日阳差点让绘亚莉看不清那道飘渺的鬼影。黖使似乎也对自己出手落空感到诧异。
成功逃脱的旭一不仅没有半分侥倖之情,甚至再次掏出那柄紺色金波纹的蝙蝠扇,俐落将之展开后对自己搧了搧。
「所以,避开就好囉?」旭一露出自信满溢到欠扁程度的笑容,彷彿把这当成什么游戏竞赛,一副志在得胜的心绪写满整张俊脸,让在场两位冥使与一位妖都看傻了眼。
「力田旭一,在下与皊使皆是奉十殿阎罗之命,前来助你速入轮回转世。此番顽抗之举,未免不识大体。」黖使出声劝戒道。
「绘亚莉说不放,我也不走。」旭一挺直背脊,右脚在地上向后画出半圆,他侧身面对黖使,脸上毫无惧意,以手中绢扇掩笑的举措甚是挑衅。
瞬间,黖皊二使的目光都射向仍受铃声回盪影响的绘亚莉身上,无端被牵连的她只能对旭一怒目而视。喔拜託!没事提我干嘛!
「妖言惑眾。」皊使神情更显冷冽,他转身正对绘亚莉,看来是想给她点教训了。
该死…绘亚莉趁着空档再次握紧刀柄,神乐铃虽然不再使她无法动弹,但仍是让绘亚莉感到双手酸软、人心绞痛,看来黖使专门收服意图逃亡或四处游荡的孤魂,而皊使则是专门对付绘亚莉这类碍事的妖族。
「喂!别发呆呀!」旭一依然掛着那副不合时宜的笑容,同时对着绘亚莉大喊:「你不是要我一个人应付两个吧!」
这个白痴。
「少得意忘形了!我看你刚刚根本是走了个好狗运!」绘亚莉不甘示弱地大喊回去。
「真的?那你觉得下回我就躲不过囉?」旭一又喊了回来。
「谁管你!」绘亚莉转而定睛在新目标身上,说:「反正我不会输。」
绘亚莉不知道旭一从哪里学来的好身手,但只要讲到胜负,这小子绝对不会败北。就让他当作这是场游戏吧,虽然心中深处仍担忧着旭一撑不了太久,但绘亚莉明白唯有先夺去皊使的神乐铃,才有机会接着去阻止黖使。
黖使再次向人类亡魂甩出锁链,其不仅能穿透弯刀与肉体,即便遇着地上的石子、草菁也畅行无阻。旭一退至地形相对开阔、贫脊的区域,好使双眼能即刻认出掠影无痕的夺魂链锁。而当它终于窜出草皮,直往旭一身上扑来时,他便使出空翻的好本领化险为夷。
前翻、后翻、侧翻、滚翻全都难不倒他,虽然能剧讲求的是「静型」,但旭一从不排斥学习其他技艺,而此类需要大量体能与空间施展的杂技,一直都深得他心。
绘亚莉几乎在黖使出手拋掷的同时向皊使进攻,皊使仍旧一脸冷漠,从容得摇起神乐铃。但这次绘亚莉早有准备,就在刚刚旭一以为她发呆时,绘亚莉将双耳由内而外的结上一层又一层的冰霜,以阻隔铃声回响。她迅速突破皊使的守备范围,反手横向一劈。
鏗!
不像方才对上黖使的锁链时挥空,这次刀锋重重敲上了皊使的手杖,神乐铃因着猛烈撞击发出莫大回响,将绘亚莉外耳处的大半冰霜震下。
可以。不待对方反应过来,绘亚莉便腾空翻至皊使背后,继续挥舞手中的弯刀。既然有实体,计画就能成行。
绘亚莉无视疼痛,再次把双耳冻结密实,她不断向前猛攻,皊使则不断后退闪避。面对绘亚莉狂乱的横扫,皊使依旧面不改色,但是手中的神乐铃已无法摇出规律的回响,对绘亚莉的杀伤力瞬间锐减。
每次挥落刀锋,绘亚莉其实都小心避开了那把法器,在看似毫无章法的攻势下,绘亚莉皆在将敌方驱赶至有限的范围内,除了限制皊使的移动范围,以期能尽速夺走对方手上的法器之外,也是为了同时留心另一边的战况。
黖使的锁链每回脱手,都得再花时间重新收回,目前旭一都还保持着优势,也许等到她制伏皊使时,也不需要再费时与黖使蹉跎了。绘亚莉打算一夺走神乐铃之后,便拎着旭一拔腿狂奔,虽然可能惊动亲族,但这就是他们唯一能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妖族食人心一事,时有所闻。您所谓“护送”,有几分为真呢?」皊使在绘亚莉攻至面前时,淡淡问道。
绘亚莉将刀锋收至身侧,左手顺势向前一抓,彷彿终于看清她的企图,皊使立刻转了顿棍花,打掉绘亚莉的妖爪,也为彼此重新隔开了一道距离。
绘亚莉停止追击,再往后就要压迫到黖使与旭一的战局了。皊使不慍不火的态度,让她看了很是不顺眼。
「我是不知道冥界都从哪听来这些消息,但我对人心毫无兴趣。」
彷彿想将这段话应证为谎言,旭一的人心再次绞痛起来,但绘亚莉咬牙逼着自己挺起胸膛,拒绝表现出丝毫异样。
「狡辩。」皊使迅速舞动神乐铃,姿态神似许久以前母亲在院落献神的舞蹈,周边所有景物、连同黖使与旭一的身影立刻消失在绘亚莉面前。
在一片柔和、闪烁的白光中,皊使的身影忽明忽灭,绘亚莉瞇起眼睛警戒着,随后在皊使张起的结界内,空气开始嗡嗡作响,不明的诵念声霎时从四面八方涌来,即使在绘亚莉冻结的双耳中,仍能清晰辨听每个字音。
绘亚莉立刻痛苦得跪倒在地,她伸手巴着脑壳,但每段经文都像是从她身上撕除了血肉,绘亚莉的身影逐渐残缺,露出了底下的鬼。
「您贵为闇祸氏族的传人,长年巡守乌涂巡界,维护人妖两界分明之道。此番违逆天界、轻贱冥府之举,恐是百害无一利,也可惜您千年修为。」
皊使的平板语调穿透了诵经声,直达鬼的耳际,他紧皱眉头、冷汗直流,眼神恨恨地看向那名锁魂检使。他听过这段经文,曾有白痴人类在踏上巡狩人小径时对他这般出言不逊…楞严经是吧?所以透过皊使加持念诵,这段经文还真是能杀妖的武器。鬼冷笑。
「妖族死后不经三途川,我有什么好怕?」鬼厉声啐道,虽然他恢復原型,但妖力并没有恢復,鬼是被强力扒出了原貌。
「您是不经三途川,但您“爱的人”都会。」皊使稍稍弯起了唇角,却毫无笑意。
「…妖族不懂爱,你们冥府的人倒是可以多上来看看。」鬼的面容瞬间冷峻下来,检使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皊使用看着无知婴孩的面容,悄声说:「妖族不懂,但您懂。」
这句话直戳鬼的痛处,他这毫无用武之地的天赋,既使他狠不下手弒父,也让他成了眾妖间的异类。无能、软弱,鬼再也无法乾脆得刀起刀落,就是因为这该死的天赋!
「好在我一点也不喜欢你。」鬼露出邪笑,一股旋风缓缓以他为中心凝聚。鬼的妖力因为持续不断的诵经声受到抑制,但要突破也不是毫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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