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滴——”
机械仪器上下起伏的监控声音有规律的在房间响着,连续不断的在电子屏幕上画着曲折的线。
这声音由远及近,连绵不断,逐渐清晰的拨开了陆时蓁混沌的梦境。
浓密的眼睫在黑暗中轻颤着,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睁了开来。
消毒水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浓烈,微凉的温度贴在陆时蓁的锁骨。
还没开始思考自己这是怎么了,紧接着陆时蓁就闻到了一股她格外熟悉的味道。
头发揉过枕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陆时蓁低头看过去,昏暗中一个小小的人影正趴在她的床边。柔软的小脸枕在胳膊上,没有窗户的房间只能借着头顶仪器闪烁的光看到她闭上的眼睛。
是许拾月。
她睡着了。
好像是坚持在这里等了自己很久,最后困倦袭来支撑不住才睡过去似的。
陆时蓁就这样瞧着她,一片白纸的心上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想那天许拾月术后醒来看到自己,是不是也是这种情景,所以才会对自己说她很开心。
毕竟她现在看到许拾月守在自己床边也觉得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在之前无数个醒来的夜晚,迎接陆时蓁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夜。
一开始她是害怕的,这种感觉太孤独了,好像整个世界都把她遗忘了,后来她也就慢慢习惯了,习惯了这种孤独,习惯了黑暗。
微弱的仪器光亮像是萤火虫的尾巴,零零碎碎的落在许拾月的脸上。
陆时蓁感觉自己这些年故意藏起来的那一块凹陷,被好好的填上了。
陆时蓁想抬起手来,趁着许拾月睡着碰一碰她的脸。
可手臂却传来一阵沉重,不止手臂,她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好沉,像是自己承载不起来一样。
已经醒了五六分钟,陆时蓁的意识也清晰过来。
余光下落,她注意到了自己鼻前插着的氧气管。
被子不能压到连着精密仪器的检测线,那刚醒来时微凉的感觉源自她半裸着的身体。
她被头顶上组装的仪器紧密的监视着,她不是简单的睡了一觉。
她是……昏迷了有一阵子了。
记忆在陆时蓁脑海中倒带闪回,定格在醒来的前一秒。
那个时候她从许拾月的病房回到自己的病房,在跨过长廊后她就感觉胸口突然不舒服起来。
许是另一个世界的压制,让她的身体直到等她回到她的世界,这才发作起来。
鲜红的一口血从她的喉咙中翻涌冲撞,温热血腥的喷了出来。
轮椅随着小姑娘昏倒失控向前倒去身体,一同倒在了地上。
一侧的轮子就这样腾在空中,在这间房间里无助的滚动着。
“这是基因病,不好治啊。”
“目前还没有活过成年的病例,很多患者都是在六七岁情况急转直下。”
“我想我们在尽力的同时,家长还是要做好思想准备。”
……
正如刚才回忆的,这不是陆时蓁第一次发病了。
尽管医生有意回避不让她知道这些残酷的事情,可她还是通过这些年零碎的信息拼凑出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小姑娘的眼瞳蓦地暗了下来,她现在正处在六七岁的那个阶段。
而她也的确感觉到自己这一次发病比以往那些次都要来得凶猛,就连呼吸她都要借助外面的这跟管子,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长长的一声叹气从陆时蓁的嘴巴中吐出,沉沉的撩动了许拾月脸侧的长发。
感觉到了异样,许拾月近乎是立刻的醒了过来。
而她眼睛刚睁开的瞬间就注意到醒来的陆时蓁,警惕立刻变成了惊喜:“你醒了?!”
陆时蓁闻言默然将自己方才的情绪藏起来,带着点笑意的对许拾月点点头。
她想给许拾月呈现一种自己很好的样子,可她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是很好。
头顶的光打在她脸上,那原本明亮的眼睛有点凹下去,眼眶也有些泛黑。
许拾月看着,眉头紧促:“你看起来脸色不好,要我帮你按按钮叫医生来吗?我可以藏到走廊里的。”
陆时蓁昏迷了天,许拾月也在床边守了她天。
有时候还没走进去就撞到了来观察陆时蓁的医生,她就是藏在走廊里的。
陆时蓁听到这句话,立刻摇了摇头,伸过手去就扣住许拾月的手。
好多坏情绪堆积在她的脑海里,让她突然很想跟许拾月多呆一会。
许拾月也注意到了陆时蓁情绪不高,柔声询问道:“怎么了?”
按说小孩子是藏不住心事的,可陆时蓁却不是一个喜欢跟大人诉说自己心事的人。
她的父母都在拼了命的让她活下来,她再去哭泣,再去说害怕,就显得不懂事了。
她已经是一个拖累了,她需要变得懂事起来。
可是许拾月不一样。
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做一个残废,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拖累。
于是陆时蓁也愿意将自己的不安分享给她:“我快要七岁了,他们说我的这个病在这个年龄死亡率很高……”
小姑娘的声音本就微微弱弱的,越到后面音量就越低。
她在害怕,也有些泄气,许拾月听得清楚。
那被陆时蓁扣住的手反过来又轻轻握了握她,许拾月嗓音温柔:“可是如果你觉得你会离开,那么为什么上天要让我们认识呢?”
陆时蓁听到这个问题,哑了哑口。
是啊,既然她没有办法长命,又为什么要让她认识十月呢?
为什么要让她对这个世界产生留恋与不舍呢?
陆时蓁这么想着,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又厚又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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