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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寂静,下坠的雨水砸落在墓碑上,啪嗒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引得众人都回头看去。
容震刚转头,看清身后走来的男人,表情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
贺晟来了。
看见来人,周围站着的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屏紧了呼吸,脸上出现了紧张的神色,齐刷刷地往两边靠,让出了一条路。
导致容家沦落到此番境地的罪魁祸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他们却也根本不敢多说半个字。
墓园的气氛随着男人的出现而变得更为压抑,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容家两个旁枝小辈躲在人群最后方,才敢小声窃窃私语。
“贺晟怎么来了?”
“恐怕是来欣赏一下容家现在的惨状吧。我听说他连贺家那些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照样下手,何况是容家。”
“简直是丧心病狂,”一人咬牙切齿地忿忿道,“他这样的人,作孽太多,不会有好下场的。”
容诗雅躲在容震身后,止不住探头,想看,又不敢看。
她的心里止不住地有些开心,期待着一会儿看到虞清晚被欺辱的惨状,也忍不住在缝隙里偷瞥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
到现在为止,贺晟还从未在媒体上公开露面过,不少临城的名媛千金想尽办法也没能见到贺晟一面。甚至连她都不知道,这个轻轻松松就能让容家破产的贺家掌权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第一眼望去,只觉得男人身上的杀伐戾气太重。身后的助理举着黑伞,遮挡住了男人的面容,只露出下半张脸清晰分明的轮廓,紧绷的喉结线条。
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气场冰冷而强大,让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直到伞的高度微微倾斜,露出一双漆黑凌厉的眼。
容诗雅的呼吸顿时屏紧。
他浑然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幽暗的视线里只有跪在墓碑前的那道身影。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再没有其他值得他去看的东西了。
雨丝越来越密,很快打湿了虞清晚的发梢,显得有些狼狈。
女人的身形极为瘦弱,在雨里似是摇摇欲坠,可她的背脊又挺得极为笔直,如风雨里屹立的秀竹。
她像是要在那里跪上一辈子。
容家,难道就这样值得她留恋吗。
贺晟的眸色越来越沉,垂在身侧的手背绷紧,青筋凸起。
虞清晚跪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已经跪了多久。
她并不知道的是,她跪了多久,身后的那道身影便在那里站了多久。
四周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只听得到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墓碑上。
雨丝落在她的眼睫上,打湿了睫毛,眼前的视线也变得迷蒙。
身上的衣服也慢慢潮湿起来,如囚笼般紧紧箍在身上,寒意蔓延开来,让她的身体不禁打着冷战。
这时,细密的雨丝从头顶消失。
她怔了怔,从凌乱的思绪中抽离,抬起头的瞬间便撞进男人深邃如墨的眼中。
“贺晟....”
他半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扼住她的下巴,半逼迫着她的脸转向墓碑。
想起她那天毫不犹豫和钟庭白离开时的决绝背影,残存的理智几乎快要分毫不剩。
脑中忽然又浮现出当年她毫不留情离开的样子。
她骗了他,拿走了他的东西,坐上容家的车。
然后用那双他熟悉的眼睛看着他,说出的却是最无情的话。
“贺晟,我想过上更好的生活。”
“放过我,好吗?”
骗子。
一瞬间,贺晟的指腹的温度比落下的雨水还要冰冷,感受到他身上蔓延的冷意,虞清晚的身体也不自觉颤栗起来。
感受到她的颤栗,贺晟回过神,俯身贴近她的耳边,满意又恶劣地勾起唇。
“你依附着的那棵树,终于倒了。”
“而你,只能来求我。”
低沉的声线混杂在淅沥的雨声里,男人的长指冰冷异常,让虞清晚忍不住生出几分恍惚。
她抿紧唇,脑中猛然间又想起昨天秦悦柠的事。
她可以不在意自己,不在意容家,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秦悦柠被牵连。
他总要用这种方式逼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从心头升起,各种复杂的情绪乱作一团,让她呼吸越来越紧。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容家那间黑暗狭小的房间里,那只手朝她逼近。
心底最深的恐惧感瞬间将她的大脑占据。
虞清晚浑身狠狠一抖,她想也没想,忽然歪头狠咬住他的手掌。
直到口中尝到淡淡的血腥气息,她才恍然回过神。
“你做梦。”
她从未露出过如此决绝的眼神,似乎势必要将和他的一切过去斩断。
大概是这个眼神真的刺激到了贺晟,男人的漆眸眸顷刻间变得晦暗,戾气翻江倒海,将理智烧得全无。
他笑意冰冷:“可惜,你没得选。”
虞清晚跪了太久,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雨水浸湿,自己都不曾发觉自己已经被冻得浑身发抖,近乎麻木。
贺晟看着她不自觉发抖的身体,眸色一沉。
下一刻,他抬手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裹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
身体忽然腾空,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虞清晚睁大眼,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贺晟,你放开我....”
奈何男女力量悬殊,体型差距也大,哪怕虞清晚在他怀里不停挣扎,贺晟的每一步依然走得又快又稳。
人群里,看见虞清晚被带走,林森的脸色瞬间失去了以往的沉稳,抬脚就要追上去:“小姐!”
一旁的容旭乐得看戏,眼疾手快地把林森拉住:“哎林助理,你这是干什么去。”
林森冷冷瞪着他:“你没看到小姐被人带走了吗,放开。”
容旭这些年早就看不惯林森,他也早看出来林森对虞清晚的心思不算单纯。
林森这些年一直跟在容钦华身边独揽大权,做事从无纰漏,致使他们这群人几乎在公司里说不上话。这些年明里暗里偷偷照顾着虞清晚,真当他们谁都看不出来了。
容旭冷笑一声,语气讥诮:“你觉得你管得了贺晟吗,省点力气吧林助理。那女人当初为了过上容家养尊处优的日子背叛了贺晟,那是她欠下的债,现在被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林森的手背一点点握紧,向来清冷的眼里因为愤怒而微微发红,呼吸也变得沉重。
过去容钦华犯下的错事,他也是帮凶。
他们都罪孽深重。
自始至终,明明虞清晚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最后却偏偏要她来承受一切。
复杂的情绪几乎快要将他压垮吞没,愧疚,自责,亦或者后悔,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大雨瓢泼下,似乎一切过往的罪孽都能被洗刷。
林森失神地望着那束墓碑旁被暴雨侵蚀的海棠花,又在记忆里隐约看到了女人绝望的脸庞。
浑身仿佛被卸去了力气,他跪在地上,冰冷的雨水顺着年轻男人的脸颊滑落。
他轻声喃喃出声:“她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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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虞清晚就被贺晟抱回车上。
前排的司机和助理非常识相地快速下了车,又将后排的遮挡落了下来,一时间形成了封闭的空间。
车内温度适宜,暖气扑面而来,椅背富有弹性的触感与背部相贴,让她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
天生的体型差距带来的压迫感,
看着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虞清晚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就要挣扎逃离。
“贺晟,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下一刻,他欺身把她压在座位上,轻而易举地扼住她的两只手腕,让她的所有抗拒都无法施展。
绝对掌控的姿势,不由分说的强势和霸道,令车内本就狭小的空间越发逼仄。
这是重逢之后,贺晟第一次在她面前完完全全地失控。
又或者说,之前的他只不过是一直在克制。
想起昨晚知道的事,贺晟的目光暗了又暗,幽深的视线紧紧噙着她紧咬着的唇,眼里几乎发狂。
他字字咄咄逼人:“虞清晚,你想嫁给谁?”
听到这句,虞清晚浑身一僵。
原来他都知道了。
瞬间,她理解了贺晟为什么会如此失控。
而贺晟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男人粗粝的指腹压在她手腕间的肌肤上摩挲,干燥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体温贴着脆弱的血管一寸寸渡过来,过电一般传进四肢百骸的颤栗。
心跳乱了节奏,呼吸互相交织,甚至掩盖住了外界嘈杂的雨声。
“非要和我对着干,是吗?”
他轻笑着,视线几乎快要攫住她的心脏,笑意却不达眼底。
“虞清晚,你是觉得我舍不得动你,才一次次踩着我的底线,是吗?”
他一边轻声问着,鼻尖几乎快要相触的距离,让虞清晚的呼吸忍不住变得沉重而急促起来。
她抿唇不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很委屈。
眼圈控制不住地红了,身体也因为冷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头也开始一阵阵发晕,此刻也只能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
他不动她,可不代表不会对别人下手。
贺晟如果真想逼她,他有千百种法子让她就范。
女人的乌发早就在挣扎时变得凌乱,几缕发丝被雨水打湿,粘在纤弱脆弱的雪颈上。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散乱开,里面的黑裙也早就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弧度美好的曲线来,充斥着黑白的禁忌美。
唯有一双清凌的眸子湿漉漉地望着他,眼睛红得像兔子,她紧咬着唇,目光柔弱又倔强,在无声地跟他对抗。
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也不惧他,毕竟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了四年时间。都是他亲手惯出来的。
心口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贺晟喉结一滚,握着她的力道陡然就松了些。
他本就没敢用什么力道,她身上太娇,稍一用力就会红,这点他再清楚不过。
他还是妥协了。
虞清晚仰起脸直视他,倔强地回:“总不会是你。”
想起秦悦柠的事,她的声线在颤,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我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一定要牵连到周围的人。和悦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牵扯到她身上。”
贺晟蹙了蹙眉,没听懂她的话。
“你说什么?”
“是你让她丢了工作,不是吗?”
没有给贺晟解释的机会,虞清晚咬紧唇,用伤人的语气,她一字一句道:“贺晟,你这样只会让我恨你。”
没空细究她前半句话,只听见后一句,贺晟的眸色顿时窒住,眼底的情绪一寸寸四分五裂。
她甚至没问一句,就认定是他做的。
大概在她的眼里,他一直都是作恶多端的人,做事不择手段,自然改不掉骨子里的恶劣和疯狂,也永远比不上钟庭白的清风霁月。
这就该是他,被世上所有人厌恶,唾弃,然后抛弃。
当然也包括她。
外面的雨点砸落在车窗上,啪嗒作响,像是敲击在心上,一下又一下。
周围的空气诡异地安静着,刚刚在雨里染了凉意,虞清晚的身体此刻已经有些受不住。
她轻咳出声,瘦弱的肩膀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也就在这时,贺晟忽然彻底松开了钳制着她的手。
深邃的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受伤和颓然,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
贺晟并不打算解释她刚才的质问,轻笑了声,索性回道:“你不是早就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虞清晚顿时一怔。
不等她回答,贺晟又扯了扯唇角:“恨吧。”
他不在乎。
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她对他,是恨或爱,又有什么所谓。
比起一别两宽,恩怨皆消,他宁愿和她纠缠着,不死不休。
他垂眸看着她,眼神执拗而强势。
“记住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嫁给任何人。”
话音落下,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一拍。
虞清晚无声地咬紧唇,又听见他道:“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贺晟忽然攥住她的指尖,伸向自己的喉结处。
虞清晚瞬间睁大眼,想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着挣扎不得。
直到摸到那处冷硬的位置,她忍不住呼吸一滞。
下一刻,贺晟扣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滑过他微微起伏的喉结线条,留下一道暧昧不清的红痕,烙印在他冷白的肌肤上,像是在为她演示什么。
那是动物身上最脆弱的喉管,只要割破,便能一击毙命。
他亲自把自己唯一的弱点送到她手上。
男人低垂着眉眼,薄唇轻启:“杀了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虞清晚惊愕地抬起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贺晟。
对上他漆黑的眼,她才看清他眼底的认真和疯狂。
一时间,她的唇动了动,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还在握着她的手教她,声线喑哑:“用刀,割开这里,很快就会死。喷出来的血会很多,怕脏手吗?”
这辈子唯一逃离他的可能,就是亲手杀了他。
死在她手里,他认。
大概是料定了她的反应,贺晟却忽而愉悦地弯起眼睛,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
他的眼眸本就生得极为艳丽,只是被平日里的冷意和戾气压着,此刻却是说不出的邪肆和疯狂,如妖孽勾人。黑长的睫羽低垂着,覆盖出一小片阴影。
俊美五官带来的视觉冲击性极强。
漆黑的瞳孔倒映出虞清晚此刻愣怔的模样,像是真的被他的疯劲吓着了,指尖残留的体温隐隐发着烫,心脏剧烈到几乎快要跳出胸口。
窗外雨声不歇,车窗被雨幕层层冲刷,她听见他问。
“虞清晚,舍得下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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