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我妈妈说了,男子汉跟长相没关系——”曦仁纤长的睫毛扑闪着。
“但你妈已经死了。”胜勋劈头盖脸浇下残酷的话语。
曦仁似乎是因震惊而情绪休克了 ,嘴唇抽动着,一张一合,说不出话。
利用,欺骗,算计,发泄,踩踏,霸凌,抛弃。人与人之间产生的交集和联系,大抵不过是这些动词。如果不想成为动词的加害者,就只能成为动词的发起者——没有中间地带。所以裴曦仁接下来应该嚎啕大哭,去向福利院老师告状,申请调换宿舍,滚出自己的领地。最好还能动个手,自己就有机会把他殴打到另一只胳膊也骨折,让他滚回医院躺个十天半个月。
都胜勋于是这么等着,等了两天,却没有任何动静。裴曦仁不再麻烦都胜勋,笨拙地自己穿衣洗漱,除了不再主动与都胜勋说话,客客气气的,就仿佛那次恶劣的对话从未发生一般。裴曦仁甚至都没哭闹,冷静平淡到令人感到无趣——那张漂亮脸蛋明明哭起来可能还有点看头。第二天夜里,都胜勋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假寐的眼盯着裴曦仁披上外套踩着拖鞋,轻轻掩上门出去半个钟头。起初,胜勋当那是夜起,但直觉上似乎不是如此。好奇心作祟,便偷偷跟了出去。
盛夏的空气闷热而潮湿,仿佛能拧出水。曦仁脚步轻盈如幽灵,走出了宿舍,穿过走廊,来到了近乎荒废的后院里。这里爬山虎疯长,青苔爬满了屋子,萤火虫漂浮着。曦仁望了望星空,缓慢蹲下了身,脑袋埋在膝盖里,像合上的蚌。不久,脊背开始一耸一耸,喑哑的抽噎传了出来。
躲在暗处的都胜勋,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裴曦仁在哭。
真奇怪,真令人火大——哭什么啊?!讨厌我就应该离我远点不是吗,哭完就赶紧滚吧——这么想着,却忍不住抬眼继续看着裴曦仁一耸一耸的脊背。昏暗光线中扑闪晶莹的睫毛,痛苦而委屈地皱在一起的五官,月光下滴答飘落的泪水。
真他妈难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挪不开眼,想一直看下去。口干舌燥,心烦意乱,浑身寒毛直竖,心脏挨了一记重锤,胃里有蝴蝶在扑腾,前所未有的奇异不适感。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将针吞尽的家伙吗?怕不是脑子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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