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放的轻,但架不住附近人多密集,还是让旁人听了去,即刻就有人嗤笑了一声,嘲讽道:“哪来的黄毛丫头?这么不见世面,别是附近哪个村子里偷跑过来的人吧!”
裴清菱扭头,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你…”
“你什么你,我随口说两句,又不曾指名道姓,你是哪家姑娘?怎么自己凑上来领骂呢!”
那人说罢和身旁的几个相熟的少女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裴清菱语诘之下,觉得难堪,又说不过人,只好低头做一副委屈模样,往后一退,半藏在裴歆身后,这样一来,倒有几分让她替自己出头的意味。
裴歆本不欲多事,带着人就想进门去,避开那些人,谁知刚走两步,就被刚才一群人给拦了下来。
为首的紫衫女子长的一副清秀可人的模样,眉眼间却是盛气凌人之态,此刻盯着姐妹俩上下打量,更是十足的不客气,“怎么半句话都说不完就要临阵脱逃了?刚才不还瞪的起劲吗?”
她这两句话说起来,倒像是裴清菱的错,瞪她在先了。
但裴歆却很清楚,眼前人是故意来找事的。
许仪菁,州府主簿许伍良之女,许伍良与姑父素来不睦,而其女又钦慕陆明修多年,曾放言陆明修娶裴家女,如同牡丹配与稗草,相差太多,陆三公子甚亏之类的话,就是上辈子自己与陆明修成亲,她则另嫁一介书生之后,也不曾放弃这样的想法,几次三番在外宴席上给自己难堪不说,还会私底下寻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胡话,缠人至极,又令人心烦。
所以方才她不愿多搭理,可这会儿见人缠上来一副明摆着找事的模样,裴歆觉得她大概是认出自己了,便道:“姑娘此言何意?你与我姐妹素不相识,方才随意搭话在先,又骤然拦路在后,本就言行不妥,何况此乃秦府花宴,姑娘作为来客这般寻事怕是不好吧?”
许仪菁可并不在乎这些。
她认得裴歆,纵使对方这些年得了与陆家三公子的亲事后,并不张扬,反而少有出门,行事也颇为低调的样子,但许仪菁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只因她曾经几度经过裴府,亲眼见过裴歆的模样。
在这儿见到裴歆,她也不觉得什么,虽然裴家失了势,但还有赵家和陆家两门姻亲拉扯着,得个秦家的赏花帖不稀奇,只是她从来都看不惯裴歆,见她身边还跟个小丫头,从下马车开始就东张西望一副乡下样子,这才忍不住出声讥笑两句。
这会儿见裴歆搭理,也不管现下是不是秦家别庄门口,反唇相讥道:“你不用拿这些场面话来堵我的口,我也不吃这一套,再说,我说我的话,又不曾说是谁,用得着你管,倒是你背后这丫头不明缘故地瞪我,是其他人都明眼看到的事,若不给个说法,谁都别想走。”
裴清菱听了从裴歆身后歪出头来,“那你想怎么样?”
“自然是得你们姐妹俩赔礼道歉才行。”
裴歆听了只觉得好笑,许仪菁还是这么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处境,一味凭胡搅蛮缠就想达到目的,却不知如秦家这样的世家望族平素最重脸面,哪会愿意她在门口这么闹,不是让人看了笑话嘛!
当下就有个体面婆子从门口走过来,原本一张圆嘟嘟的笑脸,很是喜人,近前来却冷了脸色,行了个礼,直起身子便道:“不知两位是哪家姑娘?往日有何纠葛?要在此地门口辩驳,原本不与老奴相干,只是今儿是老奴主家宴客赏花之日,还请行个方便,也给彼此一个方便。”说罢,双手一拍,有两个小厮打扮的人立刻自不远处小跑过来,站在那圆脸婆子的身后,意思再明显不过。
若再闹下去,秦家要赶人的。
许仪菁有些被吓住了,当即没了声音。倒是裴歆不慌不忙,取过身后银屏手中的帖子,上前递给那婆子,并道:“嬷嬷说笑了,我们姐妹哪敢在贵府门前闹事呢?只是我妹妹年纪尚小,还不经事,难免有些失礼,还请嬷嬷莫怪。”
那婆子原本沉着脸,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再抬头时已换了一副脸色,“原来是裴家姑娘,难怪能有送去陆府的花帖,想来是与陆三公子好事将近,哎哟,瞧奴婢这多话的嘴,陆夫人方才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在里面品茶,裴姑娘现下该去拜见,哪能在这里耽搁,来人,领裴姑娘去正厅…”
一旁有小丫鬟立刻答了一声,碎步上前,走到裴歆左前方的位置,侧身请礼,“裴姑娘请。”
裴歆朝圆脸婆子点了点头,带着裴清菱进门去了。
至于许仪菁,她并不想多搭理,毕竟人性子古怪,又痴迷着陆明修,敌视自己已久,这样的人可不是两三句话能打发掉的,自己也还不至于去费那唇舌功夫。
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她!
“大姐姐,那姑娘气得都跺脚了。”裴歆虽然没有回头看,但裴清菱是忍不住扭了脖子的。
裴歆却道:“不稀奇呀,她本来就是没事找事的,如今事没找成,还惹了一身臊,让秦家一个下人甩了脸色,能高兴起来才怪。”
“也是,方才那嬷嬷脸色凶凶的,可吓人了,不过一见咱们的帖子是从陆府拿的,神色立马就变得好看了,想来他们不过也是些见风使舵,看碟下菜的下人,没什么可怕的。”裴清菱这会儿的神色举止倒是欢快起来,全然不见刚才的畏缩,倒有心情想起旁的事来,好奇的问了一句,“大姐姐,你说那婆子是怎么知道咱们手中的花帖是陆家给的呢?”
裴歆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笑着替她解惑,“素来交好的世家之间送帖,不同的人家会有不同的印记,以辨别不同的身份,且这种随帖,是很有可能作为礼物交际送出去的,若没有特殊的印记,底下的人不长眼得罪了人可如何是好呢!”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规矩,我都不知道这些,平日里娘亲也不会教我,还是大姐姐命好,姑姑那么疼你,明修哥哥和陆夫人也很在乎…”裴清菱说着说着,声音愈发低沉下去,到后面几乎听不见了。
不过就算听不大清楚,裴歆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惦记些什么,应该和小时候差不多,自己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第二天就会有同样一个更精致更好看的东西出现在裴清菱手中,还会特意来找自己炫耀一番,见自己不高兴,她就高兴,若自己没什么反应,她倒会生气的不行。
这样的场景,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惜人不是东西,找不到一模一样甚至更好的,所以会更遭人惦记罢了。
姐妹俩各自想着心思,不一会儿的功夫,正厅到了。
带路的丫鬟将她们领到门口,跟门外伺候的丫鬟小声交谈几句,说完过来行了礼,什么不说就转身原路返回了。
“她…”裴清菱还觉得有些奇怪,正想询问,却不知又想到什么,终究没有开口,反而走到裴歆身边,做出一副乖巧的少女模样,静静的站着。
裴歆此刻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也很娴静乖巧,至于心里如何叛逆思量着,就不为他人所知了。
现在的她只能在门外等着,而且估摸着,还得等上一会儿才行,里头那位自己未来的婆婆,此刻可不一定愿意见自己呢!
秦家别庄正厅。
从外面丫鬟进来回话,说裴家两位姑娘到了,就在外面等着拜见,到这会儿一刻钟的时辰过去,也不见曾氏点头让她们进来,目睹一切的秦夫人吴氏倒真是好奇起来,不明白外头那两个姑娘是怎么开罪了曾氏,以至于要这般拿架子折腾人。
要知道,这外面有一位裴家姑娘可是曾氏未来的儿媳妇!这么早还未过门就端起婆婆身份的情况可不多见。
吴氏笑着抿了口茶水,心里愈发好奇起来。
第9章 介怀
“该死的裴歆,竟然无视我,以为有陆家撑腰了不起吗?有朝一日,我许仪菁必定给你好看。”
别庄后院的竹林小道上,蓝衣少女一步一跺脚,嘟嘟囔囔的低声骂道。此地就她一人,方才在门口那一通闹,秦家那婆子带着小厮唬人的很,让她没了脸不说,原本一起走的几个姐妹也各自找了借口,纷纷远离了她,以致她现在独身一人,心里还是有气,又不能将这些闷气发泄到罪魁祸首“裴歆”身上,便随意找了个僻静地方,小声咒骂几句。
渐渐的,听有细水流声,从不远处的参天大树后传来,隐约夹杂着熟悉的温润嗓音。
好像…是陆三公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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