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没有进门,而是选择在外面游廊下静静地站着,听屋子里偶尔传出打闹嬉笑的动静和声音,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夫人怎么不进去?”跟着丫鬟有些好奇。
孙夫人却道:“两个姑娘家在说些悄悄话,我进去做什么?没得尴尬。”
“话也不能这么说,您到底是二姑娘的母亲!”
“又不是亲的。”孙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丫鬟直接闭了嘴。
也是…
屋子里,嬉闹一会儿,裴歆和孙妙娥有些累了,云鬓倾斜,衣衫有些凌乱地躺在床榻上,喘了会儿气,才起身,由一旁的丫鬟上前各自替姑娘整理了过来。
“那穆茵晴可不是个好相处的,陆家还有个谢温言,一个世家贵女,一个尚书嫡女,哪个论家世都得甩你两条街,也亏得你脑子不清明,才答应了陆瑾沉。”孙妙娥一边伸开双臂让丫鬟伺候着,一边嘴损起来。
她口中的谢温言,正是陆家嫡长子陆明涯的妻子,也就是裴歆未来的大嫂,礼部尚书谢安的嫡次女,谢家原是寒族出身,逢谢安入仕才起家,根基不深,却是京都新贵。
裴歆上辈子跟她打过好一阵交道,与外面所言不同,那谢温言人如其名,是个好说话的,只是陆夫人这个婆婆压在头上,很多事情她都身不由己。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倒是看的开。”孙妙娥理好衣裳,走到窗前坐了下来,眼看着外面的玉兰开的正好,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出神。
裴歆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瞅瞅人,又望望花,如此来回几次,孙妙娥再走神都忽视不得,“你干嘛?”
裴歆奇了,“这话该我问你吧,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白玉兰出神,好歹我这个客人还在呢!”
孙妙娥听罢,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拉过裴歆,又悄悄看了看门口的小丫鬟,跟做贼似的模样,看的人莫名好奇。
“我跟你说…”她附耳轻语。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四姑娘安,四姑娘,姑娘在里面待客呢,你…”
话音未落,就见一位不过十三四岁的双髻少女,急冲冲地闯了进来,看着容貌秀丽,粉衣珠花也相衬,只眉眼间多了些傲气,再加上还未通报就往屋子里闯的做派,让人着实喜欢不起来。
孙妙娥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也不责问半分,只让人看座,又跟裴歆介绍,“这是我四妹妹,妙珠。”
“原来是妙珠妹妹。”
孙妙珠方才跑得急了些,坐下来喝了口茶,喘口气便道:“二姐姐还在这里闲话呢,韩大哥要走了。”
“什么?”孙妙娥闻言神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要出去,却被裴歆手快给拉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什么都还不知道呢,你急着干嘛去?”裴歆故作惊异地问道。
她知道孙妙珠口中的“韩大哥”是谁。
韩秉文,永历十五年的榜眼,用了十年时间,从八品翰林做到了吏部四品侍郎,后来外放回来任荆州盐运史一职,官职不算高,却是个要紧差事,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无意间撞到孙妙娥与其私下相会,得知了许多事。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拦下孙妙娥,一旁的孙妙珠有些急了,忙上前来掰扯,一边动手一边道:“你是谁呀?快放开我二姐,再不放手韩大哥就要启程回老家了。”
任凭她怎么说,裴歆都牢牢地攥住孙妙娥不放,朝人使眼色的同时,还不忘躲开孙妙珠。
孙妙娥这会儿冷静下来,拦下孙妙珠,将她拉到一边,姐妹俩私语了好一会儿。
裴歆搁着距离,没有听清两人说些什么,只见孙妙娥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又摇了摇头,面对的孙妙娥则气得直跺脚,最终还是忿忿的离开了。
送走人,孙妙娥进屋来,勉强一笑,“让你见笑了。”
裴歆只道:“没什么,她说的韩大哥,就是你的“玉兰郎君”?”
听她取了个这么怪的外号,孙妙娥没忍住笑了一声,“什么“玉兰郎君“,别胡说,只是在玉兰树下相识而已。”
原来孙妙娥与韩秉文的第一次相见,就是在一棵玉兰树下,裴歆方才听人说起,才知对方为何这么喜欢玉兰,有时还会痴痴凝望,竟还有一份情思藏在其中。
“你妹妹她…”裴歆问起孙妙珠,有些欲言又止。
孙妙娥笑了笑,无奈地回道:“她就是这样,老是会咋咋呼呼地来找我说一些韩大哥的事,有时候只是单纯的传一些话,有时候却…”
不怀好意这四个字,她终究没有说出来。
裴歆也明白她未言之意。
两人又聊了两句,孙夫人,也就是孙妙娥的继母,孙妙珠的母亲吴氏这时候却差人送了东西过来。
来人是个丫鬟,但看穿着很有几分体面,金镯银簪样样不少,人也较之其他丫鬟精神几分,“二姑娘,裴姑娘,这是厨房新做的翡翠糕和牡丹卷,夫人觉得不错,特意让奴婢给两位姑娘送来。”
裴歆给面子的尝了一口,评价道:“确实不错。”
“裴姑娘喜欢就好,夫人说了,来者是客,必得好好款待,只是咱们四姑娘性子毛燥,又与二姑娘姐妹情深,这知道点儿什么事,都喜欢跑来嚷嚷,竟全然不顾还有姑娘您在此,实在是不成体统,还请裴姑娘莫要见怪。”
话说到这儿,裴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是来封口的,随即笑道:“这有什么,妙珠妹妹心直口快,又天真烂漫,我痴长几岁,还真能与她计较不成?只是她这样大大咧咧的跑到嫡姐屋子里嚷嚷一个外男的事,确实也如夫人所言,不成体统了。”
那丫鬟没接话,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告辞离开。
待人一走,孙妙娥卸了力气,随即一头栽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呜呼哀哉起来。
她担忧着孙妙珠方才说的事,怕那人要走,又不敢去留。
裴歆问她为何。
“父亲会不高兴的。”孙妙娥苦着脸说道。
裴歆默然。
也对,现在的韩秉文不过是个穷秀才,满腹锦绣还不曾兑现到实处,又是农户出身,投身来孙家不过是寄人篱下,这样的人,孙通判能看上做女婿才怪,且这几日吏部的文书已下,再不过几日交接,孙通判就得改叫孙知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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