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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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烧使齐朔的意识混沌,感受到身上的动静,他烧得通红的眼睛,短暂地睁开,大概地看一看外面的动静,便又陷入了昏迷。

模糊的视线中,映见的是韶声尖尖的下巴。她扬起的脸,在帕子的遮掩下,只露出隐约一小段苍白的弧度;脆弱的脖颈,似乎轻轻一折就断了。

但韶声并不知道。

“看什么看,起来!”韶声又一脚踢过去,将齐朔靠在墙上的身子踢歪过去,却没有一点反应。

”死了?烧糊涂了?“她用帕子包好了手掌,弯下腰去探他的额头。

她不想让手上沾到一丝一毫的脏污,因此包得格外仔细。

韶声对医术一窍不通,装模做样地查探一番后,只摸出了齐朔皮肤滚烫,但人还有气。

终于,她站起身,除下手上包着的帕子,随意掷在地上。

“没死,找个医馆把他送过去。”韶声转身,吩咐身后的紫瑛和张大。

紫瑛还想再劝:“小姐,这不妥,我们还是快走吧。”

张大却有别的想法:“小姐,这人身形高大,我一个人抬不动。找人来帮忙,需要银钱,我不过是个车夫,工钱很少,小姐行行好,给我点银钱吧。”

他生得又高又壮,一打眼看上去仿佛一座黝黑的铁塔,平日在府上,颇有些力气,此时却同韶声抱怨自己搬不动。

“要多少?”

韶声在荷包里摸索,摸来摸去,只剩下几颗银角子和一些碎铜板,加起来差不多三两。

她在家中不受重视,因此月例也不多,一月不过一两银子。她还要维护与外府小姐的关系,办宴赴宴都要花钱,开销不小。尤其是方才从梅府回来,送梅允慈的礼物,价值不菲,花去她不少。

“这么多够不够?”她掏出所有的铜板,递给张大。

张大点了点数:“这……似乎还有些不足。”

“那你全拿去吧。”

韶声直接把荷包递给了他。

张大躬起铁塔一般的身躯,笑眯眯地接过:“多谢小姐。”

最后,他拿着韶声的钱,找了外面的几个帮闲,把齐朔抬上了马车。

马车载着人向医馆行去。

这是城南唯一的一家的医馆,很小,布置也简陋,里面只有一个大夫坐堂。

大夫伸手为齐朔把脉,眼睛滴溜溜地转过一轮。

“这位姑娘,病人的病情实在不轻,高热持续太久,已经伤及根本,需用老参佐以白虎汤,冲散一些白虎汤的药性。退过热后,还需用老参吊着,慢慢将养才能恢复七八成。若是一味下猛药,恐会伤及病人神智。”大夫拱手同韶声行礼。

“好,那我把他寄在你这里,让你暂时代为照看,是否可以?”韶声问。

大夫答:“这医馆只有我一人,若是代姑娘照看病人,还要另外请帮工来,实在不妥,还是请姑娘将人带回去静养,我每日上门诊治一回便好。”

韶声哪有地方给齐朔静养。

“无妨,你去只管去请人,我为你出钱。”她说。

“既然姑娘执意如此,那便将此费用,一并算在诊金及药费中吧。这帮工需粗通医术,因此会稍贵些许,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可以。”

“我看姑娘年轻,便少算些,只先收十两,解了这位公子的热疾,至于以后调养的药材,姑娘可慢慢筹来。”

“我身上没有现银,你看这个金钗可否抵了药费?”

韶声从头上拔出一支金钗。钗上用金丝缠着芙蓉,芙蓉以红玉做花蕊,花间立着金丝编成的蝴蝶,稍有动静,便会轻轻摆动,栩栩如生。这支金钗十分贵重,是韶声专门为去梅府赴宴选的,也是她非常喜欢的物件。柳府是清贵人家,不喜女儿佩戴金银,嫌其流俗且奢靡,更爱玉石等朴雅之物。因此,这钗也并非从府中而来,乃是韶声向母亲恳求许久,才在瑞宝斋定下来的。

但医馆的大夫却面露为难:“此物虽不凡,但于我实在无甚用处。姑娘不在家中为这位公子延医用药,定然是有难言之隐。我若将此物拿去当铺,未免惹人怀疑。若拿去融了金珠子,勉强也能抵了这十两银子的费用。只是我看,它应当是姑娘的心爱之物,若是融了它,姑娘可不能反悔。”

“你用就是。”韶声咬牙同意。

“姑娘客气。”

安顿好齐朔,韶声又想起方才大夫说过的话,总不能把人总放在在医馆里,要找个地方让他呆着。

经过张大与大夫轮番要钱,她很知道他们都指着她的钱。

故而,她熟练地取下一双耳坠,并头上几支副簪,将它们都交予紫瑛:“寻个日子,把这个当了,再去在城南找个合适的院子,悄悄赁下,不要声张。”

“就在这几日吧。”韶声又补充,“要是缺人手,便找张大帮你。你们今日都见了那尸体,也把人搬来了此处,想必不会互相告发。”

“是!小姐。”紫瑛喜气洋洋地接过。

这对金红的耳坠,及零碎几支小簪,与方才的金钗同属一套。也是以轻细的金丝编成芙蓉,再以红玉缀在花心。

虽不够买下一处京城的房产,但赁个一年半载,确实绰绰有余。

紫瑛当了这些,帮韶声办完事,还能自己留下不少银钱。她当然高兴。

紫瑛应下了差事,医馆也收留了齐朔。

此间事已了,马车又辚辚地载着韶声回府了。

路上韶声得了空,倒是想起了今日梅府宴会上的事情。

严格意义上,宴会主人梅允慈并不是韶声的朋友。

她是梅次辅的孙女,在家中行三,因着祖父的荫恩,人都客气称一声梅三小姐。

如今齐之行倒台,梅次辅自然是阁臣中头一位,梅允慈在京城闺秀中的地位,更甚从前。

是韶声巴结的对象。

就譬如说,韶声甫一入席,梅允慈便将她招过去,兴师问罪:“柳二,柳韶言不来?”

“她说她病了,来不了。”

韶声没完成她的吩咐,因而回答沉闷而干涩。

她低着头,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阴翳,看向膝上,双手一下一下地扯着帕子。帕子上绣着几朵杏花,中规中矩,普普通通,针法规整,花型却失于呆板,是她自己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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