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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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声在医馆,只是暂时歇脚。

她怕出门太久,家中生疑,自觉身上无恙,便翻身下了床。

急急拉着齐朔往城南的小院去。

走在路上,韶声总想着,道歉是否足够了?要不要为齐朔买些什么,充作赔礼?

花了钱,显得更郑重,显得她用了心。

买些什么呢?

纸笔?书籍?

或是学子之间常会传阅的邸抄?她见过家中兄弟买的。

这样想着,韶声便自然地开口问身旁的齐朔:“附近可有书肆?或是卖文房四宝的地方?”

齐朔:“城南没有。最近的一家,要往西北边去,离此处很有些距离,只是可选之物不多,且较为简陋。小姐若是急用,不嫌弃潦草,回去还有许多能用的。若是不急,不妨去城南最大的书局选购些价高者,用着也能顺手些。”

韶声又问:“那里面的书呢?都是什么类型的?”

齐朔答:“蒙童开蒙,学子考试用的辅材,还有集着吉利话的小笺。”

韶声显然难以置信:“就这些?没别的吗?无论好坏,至少该有些话本卖吧?还有邸抄,这些都简单易懂,并非什么阳春白雪的东西,不需要多高深的学问。”

齐朔笑笑:“读书人之居所,由钱财而非学识决定。城南的读书人,大多囊中羞涩。这家书肆,开得离城南近,做的是贫穷学子的生意,当然会卖最要紧的几样。小姐所说的话本,乃是空余时间的消遣,多是给资财更丰的人家解闷用。城南的书生真想要,便会到更大的书局自行挑选。话本均由各大书局自印,城南附近这家店,卖不出多少,当然不会进货。而小姐所言之邸抄,更是只有城西才有卖的了。其上虽都是与朝事民生相关的要紧消息,于进学有益,却每旬一报。纸价昂贵,邸抄便是由活版印制,价格于普通学子而言,也实在是天价。”

“好吧。”韶声听他这样一说,知道最近的书肆里,并没有她想买的东西。买这些东西来赔礼,也太敷衍了。

她只好作罢,继续跟着齐朔往前走了。

之后再准备些赔礼吧。她想。

行过一段路。

韶声突然想到:这个齐朔,他不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吗?而且她养着他,根本没少了他的钱,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心里又不平衡了。

该质问他,不是说了他身为重犯,不要出门招摇,免得被发现了。怎么连哪里的书局书肆,里面卖什么,都了如指掌?

只是方才的话题过去许久,发问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再提起来反而显得自己没事找事。

韶声心里的不平混着气闷,自然而然地显现在了脸上。

皱起了眉毛,嘴巴也不自知地微微撅起。

齐朔放慢了脚步,目光落在了韶声撅起的嘴巴上。

或许伸出两指,便可上下一捏。

他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看什么看?”韶声察觉了他的目光,随便指着路旁一书生支起的摊子,借题发挥,“你要是再不听话,让我生气不养你了,你就跟他一样,代写书信糊口吧!”

齐朔苦笑:“小姐高看我了,我无法糊口,只好毙于街头了。”

韶声不以为然:“你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怎么就赚不到钱?怎么又装可怜了?”

齐朔的笑容中,苦涩更甚:“一般人家,哪有什么闲钱,逢年过节才舍得用上书信,便是与远方未归之人联系,一载也寄不出几封。至于书画,我身负重罪,若是不慎流出,让有心人发现,便是无穷的麻烦,声声小姐也知道的。便可怜可怜真真吧。”

韶声听他又用真真自称,更不以为然了。

现在知道害怕被发现了?

又来恶意卖娇?

在医馆的时候太过头,阴阳怪气的,一看就不怀好意,现在又故技重施,就没有正常的时候!

她撇撇嘴,打好了腹稿,准备大声驳斥。

没成想,当她抬眼,望向齐朔——他潋滟的眼波里,绕着层层的委屈,多情极了。苦涩的笑容从他润泽的唇角若有若无地逸出,好似是河边柔柔的柳枝,不伸手扶起,就要委顿在地了;又像是摇摇欲坠的剔透琉璃,不轻轻摆正,就要泠泠碎裂了。

他却并未刻意作态。

虽然韶声心中想法坚定,但仍受不了这样美貌的冲击。

她红着脸,话语结巴得不成句子:“你、你的书画……可以、可以……伪装成别人的手迹,卖赝品……也能赚钱。而且、而且……刚才那个书生,他不、不赚钱……怎么还出来、来摆摊啊……”

“便是大家真迹,在此处也无人问津。”齐朔解释,“那书生靠卜卦算命维生。”

韶声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她扭开头,不看他的脸,这样便能维持着如常的镇静:“所以叫你卖赝品。真迹没人买得起,赝品便宜些,不就有人买了吗?”

“小姐不知。玩赏字画此等雅事,只有小姐这种高门贵家才负担的起。一般人家,字画于生活无用,钱财便会去更有用的地方。若是连饭也吃不上,自然不会有心思欣赏字画。反而是卜卦算命,确实能有些薄获,多数人遇事不决,便会求问吉凶。”

又说她不知了!

韶声十分敏锐。

不知就不知!那又怎样!她是大小姐,又不是他这种四处躲藏的重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是应该的吗!

还说什么算命能赚钱,那不是骗钱吗!

卖画好歹是明码标价,买卖全凭自愿。再不济,买回去还能挂着欣赏!

穷人买不起字画可以不买,省钱留下来吃饭。算命却要引诱人将本该节省的钱财,浪费在虚无缥缈的求运上!

这算什么?不就是趁人之危赚黑心钱吗?

韶声义愤填膺,又不知不觉地把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

“小姐不信命由天定?”齐朔听完韶声所言,声音带上点惊讶,“可我曾观小姐为令堂抄颂经文,便是到了城南我这里,也不懈怠。于礼佛之事,颇为热心。”

韶声看得仔细,发现他还微不可查地,挑起了一侧的眉毛。

“有何不妥?佛祖慈悲,庇佑苍生,自然要虔心敬服。而所谓命数,都是人自己选出来的。你怎敢拿算命这种勾当,与佛祖相提并论,是玷污,是大不敬!”

本朝崇佛,韶声身为贵女,自然深信不疑。齐朔的话,让她觉得对自己的冒犯事小,最要紧的是犯了口忌。

“你回去了,也要赶紧抄上几部经文,在佛前忏悔请罪。我叫紫瑛带着元宝,去为你请些供佛之物来。”

齐朔颔首,脸上挂上了温和无害的笑意:“好,多谢小姐费心。”

“别笑了!我不与你闲话了,你最好是从现在就开始默诵经文,才好叫佛祖看见你的态度,原谅你的无心。”韶声认真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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