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声总觉得,他的语气仍不太友好,像哑火的炮仗,将炸未炸,但也不至于真发怒。
于是她灵光一现,大着胆子,尝试找了个不痛不痒的理由求他。
“你别生气了。我和周……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齐朔猛然扭头。
似乎说中了?韶声惊讶地想。
他气的怎么是这个?
不怀疑她背叛通敌吗?
不过,还未等她想出什么所以然,齐朔顷刻间又变成了柔弱怯懦的元贞公子。
“小姐说真的?那真真就不生气了。真真心思敏感,所以,小姐要一直疼爱我。不然,就忍不住伤心多想。”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愁。
眼睛里仿佛也笼罩了一层濛濛的水气,像春日里的潮湿的丝雨。
“声声小姐想和朋友通信,想和兄长联系。只要告诉真真,真真都不会拦着的。”
韶声被他这一出唱念坐打的好戏,噎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干巴巴地道:“我、我没有。你、你得信我。”
“所以,小姐愿不愿意和梅小姐通信?若愿意,这封信便小姐自己回。”
“那……我自己回。”
“好。但我们说好,送出去之前,真真会看。”
韶声理解,这信算是寄给南朝的要紧人物。齐朔是将军,自然要小心查验。
因而应得干脆:“知道了。”
“小姐可不要在信里偷偷骂我哦。梅小姐再来信,我还是会看的。”
“也不要用暗语,真真都会知道的。但真真不能告诉小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哦。”
齐朔对着韶声,无辜地眨了眨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在水润的双眸上扑闪扑闪。
“笃笃。”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是紫瑛。
齐朔来时,挥退了所有侍者,房中剩他与韶声二人,只留紫瑛与观云退至门外待召。
韶声连忙将手中还攥着的信件收进怀里。
扬声道:“进。什么事?”
“夫人,叁小姐说有事找将军。”紫瑛依言进屋后,掩上门,躬身道。
“叁小姐?哪位叁小姐。”韶声疑惑。
“是柳家的韶言小姐。她说,是方老嘱托她来牵线的。说方老想请将军赏光,后日里一道去城郊山上登高。”
听韶声这么问,紫瑛立刻发觉方才的回话不妥,什么都没说,还惹得夫人追问。
她便连忙梳理好原委,将柳韶言的来意,原原本本复述了出来。
“这种事托小厮递个口信就好了,她为什么要来?”韶声更奇怪了。
柳韶言从来与她不和,一直就没看得上她。便是她如今做了将军夫人,估计也如此。
自柳韶言随着叔父柳举投靠北地,除了那次她随齐朔去草庐请叔父出山,就压根没理过自己。
韶声想。
这又是在做什么?
齐朔的想法同韶声一样:“好,朔当然愿往,请叁小姐回吧。”
”是。“
紫瑛得令出门。
可不一会,她又进来了。
“叁小姐说,方老还有要事托她传递,不方便旁人知晓,请将军见面一叙。”紫瑛说。
“你怎么又不一起说?拖拖拉拉的。”韶声道。
夫人啊,我刚才没一起说,是我错了。这次我也想一起说,但叁小姐她本来话就只说一半的!紫瑛在心里大呼冤枉。
若齐朔不在场,她就直接说出来了。
夫人嘴巴厉害,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偶尔争辩几句,是她早就做惯了的事情。毕竟,她们主仆近二十年,关系极熟稔。
但现在有将军的威严镇着,她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敢造次。
唉,虽将军对着夫人,经常用元贞公子的样子逗她。可形似神不似,原先的元贞公子一点也不吓人,是她看走了眼吗?
紫瑛又想。
想来想去,此时却只能喏喏受着,点头如啄米:“奴婢愚笨,夫人教训的对。”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在心里不服,赶紧出去问好了,问她还有什么事情,一起都说了,别老出出进进。”韶声嗔怪。
”你也去呗。“打发走了紫瑛,韶声转身对齐朔说。
“好,真真听小姐的,小姐再见,晚上见。”
齐朔笑意盈盈地起身,向韶声摆摆手道别。
推开门。
柳韶言正立在阶下。
袅袅如荷芰。
而门内,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韶声的脸色却一下子灰丧了下去。
仿佛彩绘的人偶被抽去支架,只剩一张皮。
其实,她心里早已涌起了不适。
从紫瑛再次回转,说柳韶言要单独见将军开始,她就很不舒服。
只不过在用玩笑的态度,假作镇定,面色如常地遮掩过去——她尽力了。
至于为何不舒服,大概是她讨厌柳韶言的缘故。韶声想。
因着低落的情绪,她的嘴角总忍不住要下垂,必须一直强打精神,用力牵着它们,才能保持着平常的位置,装作若无其事。
脸好酸,好累。韶声又想。
可她是将军夫人。
她知道方老就是方必行。方必行托人带的话,一定是对将军很重要的话。她怎能不让将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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