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他按下了吹风机开关,嗡鸣声响起,掩盖住她离去时的脚步声,以及那串钥匙挂饰彼此之间的撞击声。
回到房间后,陈黎没有关上门,他打开了窗户通风,晚风偏凉,吹得人清醒。
她还没有回来,他无法安心关上门只专注于学习。
像倒放录像一样,融化的糖汁逐渐回流,凝固,破裂的碎片重聚回完整的形状,下坠的糖果悬在空中,蚂蚁抬起头,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被砸个眼冒金星头破血流。
在这个空间里,属于他的物件并不多,他从未探索过,因为她说过,不要碰她的东西。
他没有碰,只是看着,然后他发现,墙上所有的照片里都只有她一人。
她好像没有往来的朋友,也没有回不完的对话消息,偶尔一通电话聊得并不久,往往是说不了几句就挂掉。
她是被挂断的那一方,这并非他刻意偷听得出的结论。
陈黎觉得她孤零零的像个迷,是一颗颜色黯淡的星球,在无垠的宇宙中漂浮着。
她说这个城市她只认识了两个月,那么两个月以前呢?从在小县城读书想要考四中到两个月前,她在哪里呢?
还在医院的时候,陈黎只见过蔡丽丽三次,前两次每回来都风风火火,做事也雷厉风行。她帮了他们很多忙,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她有一个女儿。
范芳柔病情恶化的前一晚,他坐在病床边陪她,开口说话对她来说已经是很艰难的事情,范芳柔却依然坚持要告诉他一句话:去找万岁。
除了宫廷剧,他从未听过当代人用这个词,这句话斩头去尾在陈黎的逻辑里无法成立,他努力尝试理解却无法将点穿成线,直到蔡丽丽进了病房。
陈黎有时候觉得人类很神奇,特别是女性,她们似乎有一套自己的沟通方式,只有彼此能懂。
也就是在这第三回的碰面里,他得知蔡丽丽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的名字叫万岁。
母亲的朋友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什么好话,叮嘱他的话反而交代的比较多。
他一点儿也不了解万岁,对她知之甚少,却还是照着纸条上的地址去找了她。
陈黎在见到她之前整理好心情,也下定了决心,然后她来了,明明没做好准备,却全盘接受了他的说辞。
她是漂亮的,他见过她完全不化妆的样子,他可以肯定,旁人也绝对会认同她的美丽。
自从上次无意间瞥见之后,他就不再往房间里的那个方向看去。但是今晚,他第二次望向那张勾起他欲望的相片,伸出手与实物隔了几毫米轻轻抚摸着,仿佛能触到相纸里的肌肤。
有风刮起相纸一角,陈黎认出了马克笔的痕迹,他小心翼翼揭起,看到相纸的背面写着漂亮的英文花体。
【My Alaska.】
抽屉里的手机忽然响起,连带着整张桌子都有些轻微的震动。
他走到桌边向下看去,惊讶地发现来电人是万岁。
“喂。”他抓住椅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过度颤抖。
“陈黎!”她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就像那晚一样,她喊他的名字时尾调总是上扬的。
“嗯,怎么了?”
“我知道刚刚拒绝了你,但是我现在后悔了,”她似乎捂住了听筒对别人说了句什么,随后朦胧的声音又变得清晰起来,“你可不可以现在下楼,到西门这边的全家便利店接一下我?”
怎么她连拜托人的语气都这么可爱?
“我东西买的有点多,拎不太动,”听筒那边的声音压低后又带了些软,“你来的话,我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啪”,硬糖直直掉进了他的手心。
“好。”
他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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