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二十分钟车程渐渐模糊在秋雨之中,越是离港口近,窗外树木的摇晃就越朦胧。
车内的气氛似乎也是动荡的,只不过是平静表象下掩藏的动荡。
这一次先打破沉寂的,居然是姜泠。
“警官,你们抓的犯人一般关押去哪里?”
她说话时的神情厌世,像是觉得无聊才问的无厘头问题。
警员说了个监狱名字。
她兴致缺缺地点头,也不感兴趣,边敷衍边从包里拿出个药盒。
药片颗粒晃荡的声音,瞬间在车厢内引发波澜。
“这是什么?”
坐在副驾驶的警员转过身,质问的语调并不客气。
“随餐的维他命,”女人懒懒指向旁侧的男人,“他有病,需要吃药。”
旁侧,“温良无害”的男人配合她点头。
那警员的吊眼里依然充满怀疑,从姜泠手里抢过药盒,不客气地掀开来查看。
药盒里方方正正的八个小格,按日服用量配好了,颜色甚至都按照深浅色调排列,像彩虹糖一样漂亮。
高冷的女医生,也会有一些强迫症的小爱好。
但是彩虹颜色很快被吊眼警员翻乱了,动作鲁莽唐突,不可一世。
最后回到她手里的,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药盒。
她仿佛习惯了,没说什么。
医院里的警察也总是这样,突击巡查不定,弄乱药物排序。
这全部过程,悉数落入某双幽深森冷的眼眸中。
*
吃完药,目的地也到了。
一下车,悬崖海滩的咸风就扑面而来,潮湿清冽。
这片海域多有私人港口,寻常游艇渔船也可以直接在沙滩靠岸,平时基本没有管制,也符合笔录里的供词。
【游艇入港,而后被不明人士抢劫袭击】
“曼诺先生,”吴队长冲轮椅上的男人道,“带我们看一下证据吧。”
八位警员统统下车,此刻全围在轮椅边,像是水泄不通的牢笼,高高在上的宣判。
受害人与嫌疑人的身份,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
姜泠推着轮椅,手背莫名一紧。
她正要说话,男人忽然拍拍她的手。
“你看,那里有花坛。”
他指向沙滩另一边的方向,温和地冲她笑。
“你可以把玫瑰花种在那里,回去的时候就不用一直抱着了。”
她嫌他多管闲事不争气,给他一个提示的眼神。
你都要死到临头了,管管自己,别管我。
可他就跟没反应似的,还是坚持要她去种玫瑰花,甚至提醒她那里有个卖沙滩玩具的老爷爷,可以用铲子挖坑。
“你去吧,我没什么事,就是头有点晕而已。”
“吹吹海风就好了。”
“……你这个种田的。”
她小声嘟囔一句。
下一秒,警员就从她手里抢过轮椅,也让她不必跟着。
她只能和玫瑰花盆一起留在原地,看着八个警员跟他一起走向沙滩深处。
阴天上空,海鸥穿掠,振翅吻云。
沙滩深处,既是海洋接壤。
贝壳,礁石,湿润的白砂。
潮水一层层地卷上岸边,涛声凛冽。
裴枢也是第一次来这片海域。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感官复苏。
鲨鱼属于海。
无论哪片海,都是一样的。
没有监控,没有陆地上那些烦人的规矩。
没有他不忍误伤的她。
一切都正好。
他很快听到枪栓的解锁声,金属冷酷的撞击音让他久违地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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