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彦隐隐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不太对劲。
可长久的疲惫积聚,以及怪诞的仪式表演中难耐的气味的景象,让此刻终于能拥岑少艾入怀的他从心底长出一口气。因而精神不受控地开始松懈,脑子也仿佛凝固一般,无法思考出究竟,岑少艾说的话到底哪里奇怪。
“你想做什么?”
贺川的突然动作,让周知彦如临大敌。
然而贺川只是普通地轻轻抬脚,轻轻放下,向前迈了几步。他一脸好笑地看向周知彦:“如今你找到了你要找的,我却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似不经意地瞥向床上,全然无声无息的壬昌世。
周知彦跟着看过去。他没有检查过壬昌世是否真的死了,更无从断定究竟是否被贺川所杀。但直觉告诉他,不能让贺川就这样离开。
比周知彦动作更快的,是岑少艾。
她近乎粗暴地推开周知彦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以一种并不在乎会不会有人因此受伤的力道。
周知彦无法同她这般不管不顾,只好顺势松开手臂。
“啊啦。”贺川垂眼,带着冷淡的嘲讽,“看来我动作要快一点了。”
他伸手推向岑少艾的肩膀,岑少艾猝不及防向后跌去,又一次砸在周知彦身上。
好在她并没多重。
周知彦扶她站稳的工夫,贺川从容的身影已经到了门边,即将进入走廊。
岑少艾一语未发,像是已经忘记了周知彦的存在一般,死死盯住贺川追上去。周知彦跟在她身后,鬼使神差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壬昌世。
烛火轻晃,帷幔的影子也摇摆不定,阴影落在壬昌世脸上。死寂一般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恐惧,微升的颧骨竟有某种心满意足。
无端地,周知彦总有一种不安定的感觉。
某些事情即将发生。
或是正在发生。
如同站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向下看时头晕目眩。
他心下一沉。
走廊依然空荡,方才周知彦曾到过的那个露台上,反而有两个身影。离得很近,像是在对峙。
微弱的寒光闪过,周知彦走近才发现,小刀是被紧紧攥在岑少艾的手里。刀刃上点点斑驳,残留着血迹。
自然不是岑少艾的血。
贺川捂着肚子站在旁边,光线微弱,只隐约能看出衣服中间有部分比其他地方颜色深,应该是被血浸透了。
很奇怪,周知彦此时才后知后觉。明明很显而易见才对。
岑少艾拿刀捅了贺川。
贺川却没有反抗,没有愤怒,也丝毫没有还手或是制止的打算。捂着肚子的动作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潇洒,他的神情依然游刃有余,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岑少艾握住刀柄,太过用力,以至于关节都泛着白。手指却在不间断地颤抖。刀刃锋利,几滴血滴下来,在冷风中闪着不祥的寒光。
周知彦害怕她不小心伤到自己,轻声细语,想让她把刀给他。
岑少艾却充耳不闻。
甚至从周知彦踏上露台开始,她的目光一次都没有放在周知彦身上。
她看向贺川,却没有真正看着他。
周知彦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岑少艾。他见过的岑少艾,确有神情游离空白的时刻,或灵动或跳脱,哪怕突然陷入的惊恐,但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枯萎的花朵,碎落一地的玻璃杯,濒临决堤的河流,被拉扯被撕开的裂缝。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她的悲伤与痛苦在凄凄冷风中震耳欲聋。
看得人心惊胆战。
周知彦愣住了。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你很恨我吧。”贺川讲话仍旧带着造作的轻笑,宛如舞台剧演出一般感情充沛,“你肯定很恨我。”
他拉起岑少艾的手。握住刀的那只。
然后在周知彦阻止的动作还未来得及成型的一瞬间,竟然又朝自己的肚子捅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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