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木没搭理她。
杨絮也没再说话,一直到进了镇,马车拐进巷子,她艰难开口:“大弟,你知道我的,我性子好强,眼皮子朝上翘,见多了富贵就受了些影响,迷了眼,很多时候自己都没发觉……”
“骗鬼呢,什么没发觉?你心里清楚的很,你是觉得我挣的那点小钱不值得你费那个心思走一趟问一声。”杨木停下牛车,硬梆梆地说:“到你家了,我就不进去坐了,天阴,看着要落雨。”他心想你嫌弃娘家穷,我就嫌弃你婆家脏。
杨絮垂着头不动,姐弟俩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巷子里进了人,她才收拾了东西下车,“等天晴路好走了,我回去看爹娘。”
杨木瞥她一眼,把牛车上的鸡鸭和背篓竹筐都拿下来,调转车头带着外甥和外甥女准备离开。
“随你,我又没拦着你。”
作者有话说:
来啦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下雨天的下午光线暗淡, 杨柳让坤叔抱捆柴进来在墙边拢堆火,火苗飙升起来能驱散空气里的潮气,看着火光, 人的精神也会放松许多。
一捆花生摘完,杨柳挪着板凳动了动, 听到四表嫂叹口气, 她看过去问:“有啥烦心事?”
“没啥。”说着又吁口闷气,往外看一眼,这是她来乡下后头一次觉得时间难熬, 想到那比墙还高的四垛花生,顿时没了精神。
“这花生拽到明年春天都拽不完, 怎么不请人帮忙?”四表嫂丢一把花生扔筐里,摊开磨红发疼的两只手, 生无可恋地塌下腰支开腿,狡黠地说:“请帮工吧,我出银子。”
“我也掺一脚。”二表嫂就等着人开口呢,她扔开花生秧, 坦白道:“我是受不了这活儿了, 太熬人, 让我去马厩打扫我都不愿意再困在屋里摘花生。”关键是太多了, 看不到尽头,想想都没劲儿。
“雇工不划算,”杨柳抖了抖花生秧,一株上面就七八颗花生,本就欠收, 再往里投钱更是亏得多, “你们坐不住就去打马吊玩, 摘花生本就是农家猫冬时的消遣。”
“我出银子,雇人吧,有这闲时间干什么不好。”四表嫂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走过去把杨柳也扯了起来,“你继续忙我们也不好意思出去玩,这会儿没下雨了,我们一起上山转转。不是打算明天杀鸡宰鸭?我们去帮忙撵鸡逮鸭。”
杨柳几乎要被她抱起来,忙出声喊停:“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她一松口,歆莲三姊妹大声欢呼,扔掉手上的活儿,大迈步往外蹿,跑出门又探身进来:“表嫂,外面有人找你。”
杨柳顾不上洗手,出门看是斜对门的婶子,见她扛着锹挑着两个粪篮子,了然道:“挑粪是吧?猪粪还是马粪?”
“马粪就行,我想撒菜园子里肥地。”
杨柳向西一指,让她自己去铲。之后洗了洗手,拎了个背篓套上草鞋,戴上斗笠跟表嫂表妹们进山,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串小尾巴。
进山听到梆梆梆的砍树声,杨柳拄着棍一路找过去,在树上看到了人,她仰头问:“不是说等天晴了再砍松枝?雨天树滑,你小心点,站稳了。”
“让开,走远点。”程石大声说,一手扶树干,一手攥着砍刀大力劈下去,一阵牙酸的吱呀声里,手腕粗细的松枝掉下地,树上的水珠也噼啦啪啦掉一地。
杨柳缩着身往高处走,看程石把砍刀插腰带上,手拽树枝脚蹬枝桠往上爬,等他站稳了才又说:“下雨天树皮湿滑,上树不安全。”
“临时起意,我就是闲着没事做。”程石是懒得蹲家里摘花生,借口来山里转转,鸡鸭鹅猪羊看遍了也没他插得上手的,又不想回去,索性就拎了砍刀上树砍枝桠。
杨柳闻言哼了一声,“家里有活儿,倒是不见你回去。”
程石只当没听见,手上用力,一刀一刀往松枝上砍。过了一会儿,他低头看杨柳用棍子在草丛里翻找松塔,他问她怎么进山了,“你一出门,她们岂不是也待不住?”
“都甩手不肯干了,宁愿出银子也不想自己动手。”杨柳看到一个松塔,掰开一看,里面的籽比瓜子还小,她嫌弃地咂嘴,扔背篓里打算拿回去烧火。走了两步发现一条打湿的蛇皮,她用棍子勾起来比了比,比她胳膊还长。
“这附近有蛇出没。”杨柳拎了背篓往空地走,眼睛往四周逡巡,挥着蛇皮给树上的男人看。
没发现时心里无所谓,这下看见了,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生怕蛇从哪里悄无声息窜了出来。程石下树,拉着杨柳出山,没一会儿就赶着一群嘎嘎大叫的鹅过来吃草。鹅群散开才发现里面还混了七只鸭,它们跟在鹅后面噆蚯蚓食飞虫。
一直到傍晚下山,两人也没发现蛇。
回到家,杨柳换鞋时冲屋里喊:“孩儿们,看表婶给你们找了啥宝贝回来。”
“什么什么?”大郎一马当先从屋里跑出来,他是个没见识的,拿着白花花的蛇皮问:“这是什么?”
“没见过蛇?”程石掌着他后脑勺拍了拍,“蛇换下来的皮,能卖钱的。”
不止这些孩子没见过蛇皮,就是歆莲她们也没见过,一条白花花的蛇皮引起一阵惊呼,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她们害怕又好奇地捧在手里仔细看。
“哎?”杨柳在孩子堆里看到了席哥儿跟芸姐儿,她看了程石一眼,一时有些迷惑,走过去问:“席哥儿,你没跟你娘回去?”
“回去了又来了,我大舅又把我们带过来了。”席哥儿吐舌笑,“外婆让我跟我妹晚上睡在她家,大舅说晚上会来接我们过去。”
青莺在保母怀里看到她娘拉别的小孩,她激动的啊啊叫,挣着身子瘪着嘴要抱。
杨柳抬头看她一眼,好气又好笑地站起身去洗手,“等着,娘去洗个手换身衣裳再来抱你。”
她不一定听懂了,但杨柳不再跟旁的小孩说话,青莺就闭了嘴不再嚷嚷,又有心思看兄姐玩蛇皮。
歆丹看到这一幕,咋舌说:“表哥,你家这小丫头是个霸道的,以后你跟我表嫂再生一个那还得了,抱小的必须先抱大的,进门先喊谁还要掂量着。”她又偏头问她二嫂:“嫂子,你生二郎后,嫣姐儿像不像莺姐儿这样?”
二表嫂摇头,保母和奶娘带大的孩子,没断奶的时候鲜少像莺姐儿这么黏爹娘,“大了懂事了就好了,有兄弟姐妹一起玩,哪还会盯着爹娘抱谁。”
墙根放着水桶,装的是瓦沟上流下来的雨水,程石用这水洗干净手,他故意在青莺眼皮子底下抱起三郎。看芸姐儿站在人后眼巴巴看着,他顿了一下,把三郎放下去把席哥儿跟芸姐儿抱起来。
“呜呜——”青莺立马不淡定了,挣着身子张开手委屈地假哭,嘴里新发的小牙都露出来了。
“可真是个霸道的,她爹可以闲着不抱她,但不能不抱她去抱别人。”四表嫂大笑,她走过去伸出手:“来,让四婶抱你。”
青莺不要,弹着腿冲着程石掉眼泪。
“这是怎么了?”杨柳换了身衣裳过来。
“表嫂你快过来抱你闺女,你抱她看她还哭不哭。”歆莲忙说,推着保母把青莺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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