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样子,月英笑道:“大小姐还不知道吧,老爷升官了,现在是正六品通判。”
月英的脸上,不对,应该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有几个下人更是识趣地跪地祝贺,还不等许长海发话,月英就拿了几块银锞子打赏了他们。
许清元张张嘴,问题到嘴边又打了一个转,起身行礼:“恭喜父亲高升。”
许长海笑容满面地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好了,家里的人都收敛些,在外边别太张扬。”
月英笑着擦泪道:“老爷说的是,这些年终究没白辛苦……”
虽然许长海想低调,但是客观事实不允许他低调,这消息不知怎么的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几乎一天内就传遍了县衙,许长海的下官们连日宴请送礼,说是要给他践行,许长海能推的就都推了,实在推不了的才会去应酬一下。
一时间全家上下的气氛突然又变了,从伤感变成了喜气洋洋的,收拾东西也不墨迹了,甚至好像都怕晚一步会出现什么变故一样,任命下来的第三日,全家就又踏上了行程。
通判,是知府的副职,辅助知府负责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事,同时也要监察一府的官吏,但位在同为知府副职的同知之下。正六品的官听起来似乎不算很大,不过相比正七品的县令,一是品阶升了,二是从一个府的地方到了中心,性质自然是大大的不同,许长海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人,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他?单纯因为政绩出色?
昌乐县距离汀州府知府衙门所在地辛鹿县有段距离,不过到底在一个府,一行人走了大约两天也就到了。
这次许长海不像做县令那样擎等着下官来拜见就行,他们刚把东西放下,许长海立马就去见宁知府了。
众人看着比以前的住所宽敞的多的通判府,大都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而后就一脸开心地大扫除去了。
许清元边收拾东西边继续思考许长海升官的背后原因。
通判虽然比知府品阶低,但却有监察权,满汀州的官吏谁不得上赶着巴结,就是知府也要考虑到其职权给些颜面。
许长海这个官能升上来,没有宁知府从中出力基本是不可能的,那宁知府这样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许清元分析了半天,得出两种可能性:一,宁知府就是再世宁青天,纵观汀州府各个县官的政绩,许长海说得上是数一数二,所以宁知府公正无私地在政绩考察中狠狠夸了许长海一顿,皇帝陛下明察秋毫,两位伯乐让许长海这样的人才上位,净化吏治;二,许长海与宁知府达成了某种合作,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宁知府凭借在京中的关系,拉了许长海一把,且自己人负责监察职能,宁知府也方便省心。
这两种可能性,许清元更倾向于后者。毕竟两人都是混了这么多年官场的老油条,怎么会无利起早。
换句话说,那感情现在他们一家归属宁知府的势力了?
许清元被月英叫到天井里跪各路神仙的时候,心里暗道:我还是求求宁知府和她背后的中书令老爹不要倒台来的更实际。
除此以外,这些猜测也让她对考功名更渴望了。许长海独自选择了政治倒向,或许可能影响整个家族的成败荣辱,但无人可以置喙。因为什么?因为他有功名地位,因为他是一家之主。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清元长成了十四岁的一个大姑娘,别的都不算什么,最让她满意的是她的身高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全家人都说过她长得出奇的高,虽然有人的语气是羡慕,有人的语气是幸灾乐祸。
某天下课,许长海照常考校两个孩子的功课,不同往常的是,今天他明显更关注许清元。
而在许清元一字不漏地答出他所有的提问后,许长海问了一个问题。
“你想考科举?”
许清元闻言立马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想。”
许长海斟酌良久,方才开口:“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一次考不上,为父还能替你遮掩住,那时候你就回来准备嫁人吧。”
“真的?父亲允许我去考了?”许清元一脸惊喜,犹不敢肯定自己听到的。
许长海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严肃:“为父户籍依旧在老家淮阳,你也必须去淮阳考,此行只会给你三十两银子的花费,如果你能孤身一人去淮阳考中秀才,为父就允了你走这条路。”
许菘之在一边忍不住弱弱地出声道:“她一个女的怎么能……”考科举呢。
许清元才不管他,她一口应承下来:“父亲放心吧,我保证,不考中秀才不回来!”
说完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父亲的名帖可以给女儿一张吗……”
“哼,”许长海一吹胡子,瞪着她道:“想得美。”
虽然没要到名帖,不过许清元还是高兴的不行,晚上跟王奶娘和脱雪说了这个消息,没想到她俩全然一副不赞成的模样。
“王妈妈就算了,脱雪你可是一直很支持我的,怎么会这个态度呢?”许清元好奇地问。
“小姐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出远门!会有拐子把你拐走的!我们以前村里就有小孩子被拐走过!”脱雪义正言辞。
原来是担心这个。
许清元笑道:“我会挑大路走的,你放心吧。”
“不行不行不行,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奴婢一定要跟您一起去!”脱雪在这件事上倒是坚持的很。
最后许清元还是连哄带吓,好不容易才把人说通了。
如今刚过年关,从汀州到淮阳也得走个半个多月,县试二月开考,她必须马上动身。
谢绝了脱雪一心要把她打扮成个男人的好意,许清元背着书篓,领着包袱,拜别父亲,辞别家人,在王奶娘和脱雪的含泪目送中,一人踏上了赶考路。
不是她傻的不懂女扮男装,只是这样只会变得更奇怪,试问在现代那种开放的风气下,如果有男人穿女装是不是会引起更多注意?古代女扮男装亦然,古人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她又不是那种天赋异禀女生男相的人,是男是女一眼便知。
第10章
许长海没有真的当甩手掌柜,他安排了一条水路,可以直达淮阳临县,到时候只要再雇个马车走上大半天就能到淮阳县。
第一次独自出门,即便许清元心里是个成年人也很难按捺住好奇心,她真的很想停下来跟摊贩们聊聊天,但是一想到还有正事,她只能勉力控制。
也不知道许长海是怎么打的招呼,她到了码头,还没分清该坐哪条船呢,就看到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赶着上来问:“姐姐是通判大人府上的吗?”
许清元眨了眨眼,“啊”了一声。
小伙子笑的更殷勤了,顺便不忘把她往船上招呼:“哎哟,姐姐快来,我听我们船长说了,通判大人老家有子侄要读书,特吩咐家里丫鬟去送珍藏的书籍,我在这守了一天了,一见姐姐就猜到你准是大人府上的。”
许清元觉得他鲜活、有趣极了,笑盈盈地问:“那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小伙子语气带着三分崇敬、三分讨好道:“我一瞧姐姐这满身的书卷气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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