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元呼吸一滞,却很快调整过来,她接着说:“然,经查,从黄嘉年处搜检出来的砒/霜,确为谋杀亲姐黄嘉雪买入,有生药铺掌柜亲口证言及店中账目记录证实,购买之人及所购时间与本案关键之处完全吻合。故,依律‘殴谓殴击,谋谓谋计。自伯叔以下,即据杀讫,若谋而未杀,自当“不睦”之条’[注]。黄嘉年买入砒/霜之举,已属在谋,虽因黄嘉雪自尽未能杀之,但其行为亦属十恶不赦之不睦,不当提请八议,其罪当诛,无可赦免。”
作者有话说:
[注]均出自《唐律疏议》
想了半天有些情节到底该不该在作话解释一下,但是最后觉得……嗯……如果要依靠作话来解释剧情只能说明我正文没写明白,这不就跟作弊一样吗,所以就不解释了,细节等到后面有机会再写。
这一章我扒着资料写到一点多,脑细胞已经死光了,下本我一定要整一本轻松的文,瘫倒…
第141章
许清元陈述完毕后, 朝堂中好一阵子鸦雀无声。
众官不由自主地去看黄丞相的反应,而后者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站的挺直, 表情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眼前发生的一切。
皇帝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兹事体大, 许制使朝后详禀。”
接着田德明便出来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无人再上前奏禀政事,百官各怀心思地退朝, 各自回衙门当值。
“许大人,请。”王内官守在门外, 一见许清元踏出朝殿,便迎上来带路。
就在许清元向皇帝一一详细回禀黄嘉年案的时候, 京城的另外一边, 方歌带着所有下属猫在《新日报》附近的一家酒楼二层雅间,从她们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售卖报纸的报亭窗口。
不远处一位年轻女子急匆匆赶来, 将铜板交给售卖报纸的壮汉, 然后摸走一份报纸。她连回家也等不及, 站在路边就看起来。
殷琬从来没觉得这个世道竟然如此荒唐,跟现实比起来,什么戏文、话本,什么才子佳人、神话志怪全都不值一提。这段时间以来各家报纸都疯了一样地刊登黄嘉年和囚童案的消息,每日新闻层出不穷, 一个接一个的大官被扒落下马,他们彼此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牵扯和令人发指的凌虐无辜孩童的手段, 惹得百姓们义愤填膺。
为了追上最新的时事新闻, 最近殷琬每天都会一大早起来跑一遍各个时事报亭, 热衷于掌握最新的消息动向。其中《新日报》用词简单直白,标题惹人眼球堪称第一,便成为了她最近最喜欢购买的一家报刊。
拿到最新的《新日报》后,殷琬立刻觉察出今日报纸版面有缩水,标题比往常更大,正文比往常更少。虽然知道《新日报》的特色,但她还是被眼前劲爆的标题牢牢吸引住了。
“爆!辅国大将军嫡孙采生折割幼童!”
“禽兽之类!吏部员外郎师景宣略卖期亲卑幼!”
殷琬一目十行地读完,整个人被冲击到仿佛喘不过气来似地张嘴大口呼吸着,她茫然抬目,眼中尽是惊愕,但还未等到她消化好报纸上登载的内容,就看见出了巷子的大道上一拨拨人跑着跳着往东边而去,他们有的口中念念有词,有的大声呼唤友朋。
“快走,快走,有个妇人带着好些半大孩子在京兆府衙前敲路鼓,听说是跟最近的事有关,再晚去就占不到好位置了。”一个十七八的男生拽着自己的朋友往前跑,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正在提被挤掉的鞋子。
顾不得剩下的报纸还未读完,殷琬将其卷成纸筒塞进怀中,奔入人流。
京兆府前,江氏顶着日头跪在路鼓前,她身边还跪着八个孩子正狠命磕着脑袋。
孩子们依次轮流站起来用尽全力敲击路鼓三下,然后将鼓槌传递给第二个人,自己复又跪下继续磕头,其情其景,惨不忍睹。
京兆府衙的差役上来带人,但江氏却不肯进去:“还有苦主尚未鸣冤。”
百姓们已经将衙门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大庭广众之下,差役没敢直接动手,他眼看事情越闹越大,扭头进了衙门,将情况向长官汇报。
围观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心软的人当场掉下泪来,还有人连声问江氏等人是有什么冤屈。
等八个孩子依次敲完路鼓,复又回转的捕快无奈道:“快起来,随我进去吧。”
坐在内里的师爷蘸好笔墨,记下八人名姓,然后他看向江氏,问道:“你是他们的什么人?”
江氏不卑不亢地回:“我是他们的讼师。”
眼前妇人穿着粗陋、面容憔悴,一点也不像是读书人的样子,师爷狐疑道:“你识字吗?”
江氏什么都没说,而是将一块证明自己女进士身份的腰牌递送到师爷眼下:“自然。”
“乔香梨……嘶,你不是那个……那个……”师爷惊骇不已地看着她,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请快些登记吧。”
“是,是。”师爷不复之前的不耐烦和傲慢,奋笔疾书,不过片刻便已办好手续。
京兆府尹赖文生正襟危坐高堂之上,背后冷汗直冒,他看过乔香梨写的状纸,里面的内容让直他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致仕回乡。
来人控告的一帮子嫌犯都是官场上的人物,由于“凡命夫命妇,不躬坐狱讼”[注],京兆府去拿人的时候,各家也只是让家中管事代为对簿公堂。
一边是幼童弱妇,一边是几十号管家及精壮下人,对比鲜明。
百姓们仰断了脖子往里探看,要不是差役们拦着,说不准就要挤到公堂上去了。
赖府尹硬着头皮开堂审案,师爷抖着声音将状纸念出,每念一句,就不得不因为百姓们的喧哗声停顿一下。
“以上八位苦主生母皆为被诱拐略卖之人,其中六人曾遭受人犯采生折割之刑,苦主皆为人犯之子女,因身份微贱被人犯舍去或谋杀,后被讼师本人所救。”师爷咽了一口唾沫,瞄着赖府尹的脸色,继续念道,“人犯乃为官之人,不得心正,反以凌虐百姓取乐。七品小官已可虐杀略卖奴婢、残害亲子;若官至宰相,岂非可戮尽郢都之人!请府尹大人观案情由,上伸国法,下顺民情,严惩人犯,还苦主公道。”
百姓们的喧哗声几乎要将屋顶给掀翻,赖府尹惊堂木一拍,众人皆惊,立刻闭口不敢言语。
赖府尹转向管事们问:“人犯何辩?”
这几家家中大人有的被收入监牢,有的尚未被查住,他们临时被拉过来对簿公堂,仗着府中的官家身份,只管一问摇头三不知或者拼命叫喊冤枉。
“此案干系重大,需经查证后择日再审。”赖府尹使了一招拖字诀,打算回去跟门客们商讨下对策。
没想到外面围观的百姓之中,不知道是谁高声喊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百姓们左看右看,纷纷胆大起来。
“是啊,为什么要择日,今天天还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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