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个勾自然是拉不成的。
因为连大人回来了。
连亭是一下衙就直接从司礼监回的家,身上依旧穿着上朝时的官服。连大人如今身上的这身官服,已经从过去的飞鱼服变成了行蟒服,金银彩线绣制而成的行蟒,斜向侧面而行,端庄又昂扬,是无数朝臣大夫为之奋斗终身的目标,因为这代表了简在帝心、位极人臣,是赐服中最高的一个级别了。
连亭以前也只在他师父张太监的住处见过。张太监行事低调神秘,哪怕有这样人人艳羡的赐服,也很少外穿身着,生怕惹来没必要的妒忌。
但连亭与他师父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就像是浓墨重彩的加稠彩绘,生来张扬,活的肆意,面对别人的嫉妒,他只恨不能更飞扬跋扈一点,好气死那些红眼病。反正不存在什么因为怕别人嘴酸,就锦衣夜行的傻事。
连大人来季夏院,本是想问问儿子今天在开源寺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没想到刚走至隔扇门外,就听到了里面北疆王试图劝他儿子一起不成婚的暴言。连亭大为震惊,连亭不能理解,连亭当时就想推门进去和闻兰因理论一番。
不是,你们老闻家都什么毛病?你自己不成婚可以,凭什么拉着我儿子一起?连大人还想抱孙子呢。
在这点上,连亭得承认,他就是个大俗人。难免沾了些镇南人多子多福的传统看法,总觉得絮果也应该拥有世人眼中美满的家庭:妻贤子孝,其乐融融。他以后还能给儿子带孩子,把他们一家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如果想在家里住,那就在家里住,如果不想,那他就想办法和闻来金商量,把隔壁买下。这么多年了,连大人想要买下隔壁的心就始终没消停过。
当然,如果他儿子长大后变得像不苦有段时间那样,打死不愿意成婚,连亭也会选择纵容,不会强迫催促。
只要他儿子自己乐意就行。
听到重点了吗?
他儿子,自己,乐意!
闻兰因这种拉着好友一起拉勾约定不成婚的行为,在连亭听来就不能称之为自己乐意。他并不希望他的儿子被谁的想法裹挟,不管是他的,还是儿子好友的,亦或者是这个世道的。他在官场奋斗了这么多年,如果他儿子还是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那他这个官当的可就太失败了。
不过,连大人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儿子自己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絮果很少拒绝朋友的请求,但真到了该拒绝的时候,他也不会客气。当即就果断表示:“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啊,成不成婚都不会改变这件事。但我不能与你约定一辈子不成婚。”
闻兰因不可置信地看着絮果:“你想成婚?”
絮果却再次摇了摇。
他不是必婚主义,也不是不婚主义,他和他阿娘一样是快乐主义*。
这也是絮万千和年幼的絮果说过最多的一个话题,有关于她为什么和他爹和离。她当初选择和廉深成婚的因为很简单,就是因为喜欢,觉得在一起才会快乐;后面选择分开的原因就更简单,不喜欢了,只有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才会快乐。
她只是想让自己快乐,仅此而已。
絮万千生怕儿子日后被这个条条框框、死板教条的世界所束缚,又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一遍遍的告诉絮果,快乐没有一定的对错,全看个人选择。小朋友能让自己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现在,絮果小朋友已经变成了大朋友,但他依旧有在努力让自己每天都过的很快乐。
相对来说,闻小王爷就没那么快乐了。
他怒气冲冲的离开连家时,絮果还在想着,完了,完了,兰哥儿肯定又要和我吵架冷战了,这次要不要先把冷战纪念日的礼物准备好?
没想到等第一天去了国子监,闻兰因已经自我调节好了。
他对絮果的态度一如往昔,没有半分勉强。絮果啧啧称奇,叶之初却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我们都长大了啊,总不能还像小时候那么幼稚。”
闻.依旧是个幼稚鬼.兰因:“是的!没错!我才没有那么幼稚呢。”
只有闻兰因自己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通的。
他一开始是真的伤心了,不是因为他没有听进去絮果的话,正是因为听进去了才会更加难过。因为只一个“絮果有可能会和别人组成家庭”的设想,就已经足够他体会到什么叫烈火焚心,既痛苦又愤怒,还带着十足的不甘。
絮哥儿有他还不够吗?
为什么一定要再加个人进来?他们俩在一起也能很快乐啊。
闻兰因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却在这天早上醍醐灌顶,如果絮哥儿未来注定要在成年后成婚,那他和絮哥儿独处的时间就只剩下不到两年了啊。他不抓紧时间珍惜这段独处?还要和絮哥儿冷战?他是疯了吗?
幼稚鬼恨不能无时无刻都和絮果贴在一起。
不过,闻兰因大概是没办法得偿所愿了,因为连亭第一天入宫就告了他一状。告的理直气壮,告的掷地有声,还是先和太后沟通,再和皇帝申明,生怕他说的不够明白,让闻兰因继续强迫他儿子一起不成婚。
只不过连亭没想到的是,长大后的皇帝的脑回路也比较特别。
晚上回来就罚弟弟去跪了太庙。
闻兰因也是硬气,一话不说就跪了,但打死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因为他就是没有错啊,不想成婚怎么了?犯法吗?
说真的,还真的犯。
至少在大启早期,男一十女十八,如果还不成婚,就要缴罚金。当然,如今肯定是已经没有这个变态的条例了。
皇帝只觉得差点没被他的倒霉弟弟气死。闻兰因是真的倔,一声软都不肯服,跪到第一天都没办法站起来、国子监也去不了了,都不松口。
皇帝一下朝,就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明明担心弟弟担心的要死,明面上还要横挑鼻子竖挑眼。因为闻兰因比他皇兄还过分,表现出了在絮果面前从不会展现的叛逆与倔强,他根本不关心他皇兄是从哪儿知道他不婚的打算的,他只想表明他的立场:“你就是让我把膝盖跪烂,我也是绝对不会成婚的!”
皇帝都服了:“所以你至今还没有搞清楚,我到底在罚你什么?”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一百五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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