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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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身体虽然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正在“养病”的他,还是把表面功夫也做了个全套。

例如几乎每一天,他就会将文清辞唤进殿去,装模作样地给自己诊个脉,再煎药调养一番。

好巧不巧的是,谢观止出院门的时候,正是文清辞去后殿把脉的时间。

一身月白、手提药箱的太医,缓步走出侧殿朝谢观止而来。

看到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的眼眶,他不由微微一惊。

“二殿下?”

文清辞脚步一顿,放下药箱朝少年行了一个礼。

见状,谢观止只狠狠地向文清辞看了一眼,头都不都点一下地便继续向前而去。

同时默默地攥紧了拳。

好巧不巧,谢观止人生中少见狼狈的时刻,总是会遇到文清辞。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他不由又想起了几个月前,对方那满是悲悯的一眼。

……现在看来,文清辞的表情倒是没错。

自己的确应该被可怜。

“殿下,稍等。”文清辞忽然转身叫住了谢观止。

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他便将一张崭新的白色丝帕递了过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快步走向殿内,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

谢观止下意识将那东西接到了手中。

微凉的丝帕上,还带着那人身上的苦香。

谢观止转身就想将它丢掉,可是紧接着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脸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出了一点凉意。

是眼泪。

少年猛地垂眸,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快步走出殿外。

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才缓缓抬手,用最快的速度将眼角的泪水蹭去。

下一秒又恢复了往常满是傲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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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报是直接从北地经雍都送来的。

送信的人也并非普通驿官,而是一名军人。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二殿下,请问陛下怎么说?”

谢观止刚刚回到书房,送信的军人便快步走了上来,一脸急切地朝他问道。

少年沉默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对方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脸狐疑地看了过来。

谢观止没有多说,他径直走到了书桌旁,提起笔快速写下了增兵的具体安排。

向北狄增兵,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

哪怕是头回代理国事的谢观止,也能迅速处理。

军人的视线不由落在了纸张上。

“这……”他顿了一下,犹豫着抬起头问道,“您不问问陛下吗?”

他看到,这封信完全是谢观止以自己的口吻写下的,而非替皇帝代写。

谢观止所写的内容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眼前的皇子是没有权限调兵的。

“陛下的病还没有好。”少年冷冷地说。

谢观止下笔飞快,没两下就写好了内容,将它装进信封内用蜡封好,交到了那军人的手中。

“就当没看到我写的是什么,直接带过去,到了再开封。”

北狄一事必须要尽快解决,而现在已经耽搁了好几天。

虽然说北狄与中央王朝,已经在千百年的互相试探,与战争、和平的变化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

但有的时候,打破平衡却只需要一件小事。

如果这次侵扰卫朝没能及时作出反应,那么北狄的欲望和野心,很可能会在顷刻间膨胀。

谢观止不能去赌。

那军人犹豫了一下,将信封收了回来。

将在外君命有所受,有所不受。

就算直接说明自己知道谢观止越权的事,身有贤名的皇帝,或许也只会小惩。

更何况谢观止让他装作不知情……

那军人朝谢观止郑重行了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等四下无人时,少年终于咬着牙,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了下去。

书房内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守在外面的宫女和太监各个紧张得眼观鼻鼻观心。

可是站在一地狼藉中的谢观止,却咬着牙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自己这十几年,竟活在一场骗局中?

谢观止代管国事,紧急情况下越权增兵一事,或许算是一个灰色行为。

追不追究,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少年懒得去想皇帝重病一事,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他只知道,皇帝既然选择不见自己,那么答案就已经很明白了。

——他在逼着自己越权。

不但打算追究这件事,而且打算追究到底。

……

“回禀陛下,人已经带着二殿下的信走了,”贤公公上前行礼,他笑了一下补充道,“看那样子,二殿下应该是越过您,向北狄增兵了。”

文清辞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划入皇帝的阵营,这两人说话,也丝毫不避讳他。

闻言,“重病”的皇帝缓缓抬眸,笑着说:“那便好。”

他的笑容里满是欣慰和愉悦,与民间传说中那个贤明的君主,没有任何两样。

可是这一刹那,文清辞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正施针的手,都不由一顿。

谢钊临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皇帝很清楚自己的谢观止是什么样的人。

更笃定他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少年虽然脾气臭了一点,但从小接受的,都是皇室最正统的教育。

思维方式,与靠算计得来江山的他完全不同。

实际上皇帝早就收到了北地战报,得知了去年草原上的白灾。

按照惯例,他早就应该增兵于几大险关。

可是皇帝非但没有这样做,甚至还将原本的驻军调走了一部分。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现下皇帝“重病”,由皇子代掌国事。

若是什么事情都不发生还好,一点出了什么意外,背负千古骂名的人……可就是谢观止了。

他压根没有选择。

谢钊临笑了一下,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轻轻说:“文太医,朕的病也该好了。”

文清辞:“……”

“是,陛下。”他缓缓将银针,从皇帝的额间取了下来。

文清辞在此刻,彻彻底底明白了皇帝的意图,并不由背后一寒。

皇帝此举,完全是在借国运做赌!

万一谢观止和他一样,选择自私、自保。

那么整个卫朝,都会因此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谢钊临是个疯子,更是个赌徒……

一身月白的太医,忍不住朝后殿角落的那个玉质香炉看去——

烟雾仍在飞腾。

香炉里面燃的,还是当天他看到的那种赤红色香丸。

前几天文清辞一直在思考,究竟是谁给皇帝下的毒,并忍不住将关注重点,放在了《扶明堂》中写过的,和皇帝不大相和的几个角色身上。

可是现在文清辞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变得更难了。

别说是表面不大相和了,但凡认清皇帝本质上是什么样的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铤而走险,试图杀了他。

那名军人走后没多久,行宫内便传出消息,称皇帝的状态有所好转。

像是验证此事一般,正午送往后殿的餐食,也丰富了不少。

不过“痊愈”毕竟需要点过程,皇帝依旧没有露面,而文清辞也暂时未能离开侧殿。

深夜,灯火如豆。

没什么困意的文清辞坐在桌前,翻看着谢不逢昨晚送来的医书。

他的手边还放着一封从雍都寄来的信——老太医禹冠林在信中询问了文清辞几个方剂问题,还拜托他路过松修府的时候,代买些珍奇药材回去。

按理来说,文清辞应该尽快回复这封信才对。

可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他难得走神了。

白天在皇帝身边时没空去想,夜深闲下来之后,文清辞终于忍不住回忆……自己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侧殿里来的?

文清辞的记忆,停在了自己和谢不逢并肩坐在水边的那一刻。

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全都记不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已经和衣睡在了侧殿的榻上。

墨汁在毛笔尖凝结成豆,啪的一下坠在了纸上。

黑色的墨点,终于将文清辞的思绪拉了回来。

显然,他昨晚没有喝酒,不存在断片的可能。

……所以说,答案似乎只有一个。

文清辞:……!!!

我竟然在未来大boss身边睡着了?

文清辞的耳边,发出了“嗡”的一声,脸颊也不知怎的,泛起了一点自己也不曾留意的浅红。

心虚与后怕一起袭了上来。

与此一起清晰起来的……还有轻枕在少年肌肉紧绷的手臂上的感觉。

救命。

……不但在他身边睡着了,甚至还被他抱了回来?

文清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打开窗吹起了冷风。

冷静,这次必须要冷静一下了。

行宫的另一头,少年也在这时坐在屋顶上,遥望起了月亮与德章殿的方向。

谢不逢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羊毛绳链,唇边漾出了一点就连自己也陌生的淡淡笑意。

今日他从兰妃那里得知,再过几日等船行至松修府的时候,正好是文清辞的生日。

此前从不在意这件事的谢不逢,第一次生出了一点送他些什么东西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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