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做个“人”。
也是因为这缘故,即便知道以自己的情况,倘若被仙门发现,必定得被“斩妖除魔”,但他还是来了,来了天下仙门之首的昆仑虚。
这并非他的一时意气,而是认真考虑后的行动。
昆仑虚的弟子众多,但是一多半都是终身不得寸进的练气期外门弟子:这些人若是认了命,便在年限到了自请下山;若是不认,那便在外门某个差事,负责些宗门俗物——总归人还在修界之中,万一有机缘呢?
贺还之不求机缘,只是求一些基础的灵力运行法门。
按照他本来的打算,自己藏身在这些人之中,修习灵力压制魔血,就像无数外门弟子中一个,本不该引起宗门大人物的注意才对。
只是他未曾想,自己才入门第一天就被注意到了。
那个人……他发现了吗?
贺还之垂下眼掩住眼底的神情,只是抓着自己的手臂的手却忍不住收紧。
为什么这么难呢?
他只是想活下去——作为一个人,活下去——而已。
*
谈自非是从弹幕上知道自己看过去的那一眼被主角注意到了。
再看看贺还之的反应,谈自非不得不承认系统把他调开是相当正确的选择。
贺还之的性格并不是常规认知中的那种积极乐观、带来希望的“救世主”,谈自非看完剧情之后,总觉得这小子的人设,被拿来当反派也相当时髦。
和在正常秩序社会里面长大、虽然没有父母但是也有亲人有朋友的穆冬悠不一样,贺还之的成长环境相当复杂。他母亲被魔族欺骗、未婚先孕才有了他,虽说孕育魔胎之后能活下来已经万幸,但是这个世界的凡尘界尚处在封建王朝的时期,未婚先孕已经足够逼死一个女子了,因着贺还之的母亲是一朝公主,母子俩才能安安稳稳活下去。
但是作为皇室丑闻中的孽子,贺还之是不可能交到什么朋友的。
他也不敢交朋友。
穆冬悠心大到活了十八年都没有发现自己真正的异能,但是贺还之却不一样,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和常人的不同之处,并在母亲禁不住露出的恐惧中意识到,这种“不同”是令人厌恶、不被接受的。
他小心翼翼地藏起了一切异样,作为一个异类活在人群中,对周遭的一切都秉承着绝对怀疑的态度。
也就是说,如果谈自非刚才走过去,绝对会瞬间把贺还之的警惕心拉满。
说不定对方一个心急,就要来个鱼死网破——当然,以主角现在脆弱的幼生期状态,网是破不了了,鱼是一定会死的。
未免这种引起副本崩溃的巨大bug,谈自非还是没往主角跟前凑了。
他连弹幕都关了,就是为了免得知道太多主角的状况,被贺还之疑心自己被调查。
……
谈自非在刻意避开主角的消息,但是贺还之却在打听他的事儿。
以贺还之的谨慎,当然不可能自己开口去打探,不过他可以借别人的口去问。他选的目标也是个熟人,正是那日想要以丹药贿赂师兄打探消息的宓昶。
宓昶瞧起来像是很油滑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却没多少心眼儿,被贺还之不着痕迹地捧了几句,就越发坚定不移地相信“一定是自己天资不凡、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才被谈师兄一眼就看见了”,于是在打听谈自非消息上面越发积极。
贺还之:“……”
……真好骗。
只不过宓昶就是想打听,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这些刚刚入门的弟子实在忙碌,听讲道之余,还要忙着学习宗门规矩,前者来得是位宗门长老,看着很是可亲,每日授业答疑、从没有露出不耐的时候,但是宓昶一来不好在讲道的时候打断师者说这些无关之事,而等讲道结束长老又去得匆匆、根本抓不着踪影。至于教导宗门规矩的那位管事,宓昶对着对方的那张严肃的脸,实在不敢造次。
故而,一直等到了他们这些新弟子们被打发去做宗门任务的时候,宓昶还是对于那位谈师兄知之甚少。
好在这时候,带着他们的便是外门的师兄师姐了,这些人总不像长老和管事那样有距离感,宓昶厚着脸皮搭了几句话,很快就把话题引到内门弟子身上。只是还不等他再细问,那两位外门的师兄师姐已经就“到底剑峰的大师兄才是下一辈天骄,还是法峰素温师姐才是同辈佼佼者”的问题吵起来了。
你来我往间,火药味儿甚是浓厚,全没了刚才岁月静好的同门情谊。
眼见着刚才还温言细语的师姐手上已经捏起了法诀,风度翩翩的师兄手已经按在剑上,宓昶终于意识到自己捅了篓子:“……”
祸都闯了,再不问个清楚,实在怪亏得慌。
于是,就在两人吵得告一段落(准确地说,是正处在“动手前一触即发”的状态),宓昶很头铁地插话,“那谈师兄呢?”
这话出后,现场霎时陷入了一阵的寂静,两人的目光同时落了过来:师姐左手法诀灵力已经汇聚,师兄的剑也出鞘数寸。
宓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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