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 魏封和福利院的王院长一起带孩子去了新家庭见父母,而同一时间,路霈开车带一家人去郊外野营。
渐渐入秋了, 在银杏树下搭建烧烤架,围炉煮茶,别有一番意趣。
在外人看来, 路霈称得上模范丈夫和模范父亲, 妻子离世多年, 一直没有再婚, 照理说像他这样事业有成的男人, 多的是女人愿意贴上来。
但这么多年, 他只交往了一个情人, 就是柳如嫣。虽然没有和她结婚, 但路霈绝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
他保持极度自律的生活,不会沾上一星半点的花边新闻。
这样的品行节操, 天然便让人产生信赖感, 因此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为了国内数一数二的资本巨头。
没有人看见他衣冠楚楚的外表之下掩藏的疯狂和变态。
生活在这样的男人身边, 路安纯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每一句话…都要仔细斟酌之后才敢说出口。
架子上煮着紫砂茶壶, 几颗花生和榛果烤得噼里啪啦爆响, 柳励寒坐在小椅子上,照看着炭火。
临行前一晚, 柳如嫣请求路霈把柳励寒也带上。
路霈心情还不错,答应了。
柳励寒抓住每一次的机会, 在路霈面前极力表现, 包括但不限于他的口才、情商、幽默以及…对路安纯如家人般的关心。
他坐在围炉边, 殷勤地替路霈照看着煮沸的茶壶,一边用眼神打量路安纯。
女孩穿着一件轻松休闲的奶白色卫衣,初冬难得的温暖阳光照在她柔美的脸上,皮肤如奶豆腐般嫩滑细腻。
她手里拿着一本王尔德的《快乐王子》童话书,嘴角挂着适宜的浅淡微笑,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在与他视线相撞时,她的微笑也仍旧保持着…
柳励寒也发现了,这女孩脸上戴着层层的面具,哪怕是她已经讨厌透顶的自己,她也依旧以笑容相对。
柳励寒宁可她对他真实些,哪怕是真实的讨厌呢…
但他不配。
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郊外有不少家庭都开着私家车,来这边的小树林搭帐篷露营野餐。
路安纯猜测此刻魏然应该已经到了新父母的家里了,不知道他们相处怎么样,新父母对他好不好。
路霈见身边的小姑娘神不守舍地低头看手机,说道:“安安,手机给爸爸。”
路安纯心头一惊,犹疑两秒之后,将手机递给了路霈。
路霈接过手机,正大光明地翻了翻她的微信,几个常用联系人的聊天记录他也打开检查了,之后又看了扣扣,还有打车记录,消费记录等等。
好几个常用app都检查过,没有异常,这才将手机还给她。
这一切,他做的是如此理所当然,甚至连一句解释或者借口都没有。
当然没有,在路霈看来,路安纯就是他的所有物,他检查古董花瓶时,需要征询花瓶的意见吗。
路安纯嘴角自嘲地抿了抿。
“安安,来这边生活,还适应吗?”路霈视线平静地望着湖面。
“可以的,我很喜欢这里。”
“爸爸工作很忙,时常不在家,有时候会忽略你,有什么需要你就跟妈妈说。”
路安纯有时候经常会忘记,柳如嫣是她“妈妈”这件事。所以听路霈如此自然地提及,仿佛她母亲真的还活着一般。
她望了望柳如嫣,她也对她微笑着。
这是个很柔顺的女人,虽然和母亲很像,但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爸爸希望你留在我身边,是幸福快乐的。”
路安纯露出一抹天真和纯洁的微笑:“我很幸福啊,成为爸爸的女儿,是我觉得最快乐的事。”
看着她的微笑,路霈神色松懈了不少,他喜欢她这种时常挂在嘴边的笑容,因为她妈妈从未对他这样笑过。
她妈妈只想逃离,对他…只有疯狂和无尽的恨。
面前这女孩才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骨肉。
路霈伸手揽着女儿,用低缓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嗓音道:“你和那个女人不一样,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液,你永远属于我,知道吗。”
路安纯竭力忍住颤抖,用力点头:“嗯,我永远是爸爸的女儿。”
柳如嫣看着路安纯乖顺的模样,心里也不禁钦佩她。
从小生长在这样窒息的环境里,她已经能很自如地装成这个男人希望看到的样子。
温顺、乖巧。
柳如嫣就做不到,她装得不如她自然,所以路霈一眼就看出了虚假。
其实路霈谈不上多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和他妻子真的很像很像,才留她在身边,甚至容忍她弟弟攀着路家向上爬。
这时候,路霈注意到路安纯头上闪烁的那枚垂着泪滴流苏的蝴蝶发夹。
发夹散发着刺眼且廉价的光芒,他眉心微皱,摘下了蝴蝶发夹。
女孩乌黑稠密的发丝顷刻散落,而发夹上还缠绕着路安纯的好几根被扯断的头发。
她疼得嘴角哆嗦了一下,但没有做声。
“哪儿来的?”路霈生硬质问。
路安纯紧张地说:“和宁诺逛街的时候,随便买的。”
“不许戴这种东西。”
他一贯不能容忍她打扮得太招摇,哪怕是女生闪闪亮亮的小饰品,她都不可以佩戴。
有一次路安纯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中东女人用黑面纱将自己的脸庞蒙住,她甚至觉得,自己跟那些女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爸觉得不好看,我下次不戴了。”
说罢,她颤抖伸手去接,但下一秒,路霈随手将它扔进了湖里。
“噗通”一声,蝴蝶发夹沉入水面,消失无踪。
路安纯的心也跟着疯狂下坠。
那种一瞬间失去珍爱的钝痛感,让她难受得几乎快要窒息。
袖子下,她的手攥紧了拳头,手指甲都快刺入掌心肉中了。
面前这个男人,扼杀她的所爱,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路霈忽然望向她,女孩迅速恢复了自然的神情,微微撇嘴,用撒娇的语气道:“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个样式的,但是爸,你怎么能随便扔我的东西。”
路霈见女孩没有发作,反而跟他撒娇,也不再计较这件事,望着平静的湖面,冷冷道:“你的东西…连同你这个人都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谁敢说半句不行。”
路安纯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柳如嫣看见手背已经暴起青筋,面上仍旧自然微笑着。
难怪她能在路霈这魔鬼的阴影羽翼之下生活这么多年,还能获得相对的自由…这丫头就跟弹簧一样,已经快被拉伸到极致了。
*
深夜里,路安纯躲在被窝里,给魏封打了一个电话,询问魏然今天见新父母的情况。
“那家的条件还不错,跟你家一样,住别墅。”
魏封嗓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父亲是公司的执行总裁,母亲也管理着自己的公司,经常做慈善,家里有佣人保姆照顾孩子。魏然过去之后,他们会立刻给他办理转学,从子弟校转出来,进私立小学。”
“他们对然然怎么样?”
“第一次见面,热情是肯定的,只是这样看…看不出什么来,家里还有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弟弟。听院长私底下说,是因为这个孩子残疾了,而他们又过了最佳生育年龄,才希望再领养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样吗?”路安纯思忖了片刻,“为人父母,怎么会因为自己孩子残疾,再去领养一个别人的孩子啊,这是什么样的心态?”
“不知道,我又没当过父母。”
“我也没当过。”路安纯叹了口气,又问道,“那魏然喜欢他们吗?”
“那小子心里藏事,装…倒是装得挺喜欢的,一口一个爸妈亲热地喊着。”魏封轻嗤了一声,“这方面,你们的确是姐弟。”
都很善于伪装和适应环境。
路安纯知道他心情不太好,毕竟,他亲手送走了魏然。
从此以后,他豁出性命去守护的家,就只剩他一个了。
“魏封,这是正确的选择。”路安纯柔声安慰道,“你别自责。”
“我自什么责。”魏封靠在飘窗边,望着窗外冷寂寂的夜色,“没了这个小拖油瓶,老子才算真的自由了,早就希望他快点走。”
“魏封,你全身上下、嘴最硬!”
“你确定?”
“很确定。”
“显然你还不够了解我身体别的地方。”
“……”
路安纯又想揍他了,这家伙真的天生欠揍。
她给他打电话,还想安慰他来着,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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