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封从来不是听话的主儿。
那天齐铭和朋友们喝了点酒, 从酒吧出来,坐上他新买的那辆兰博基尼,车子开到没有人的滨江路边, 恍然发现后视镜里有一道黑色身影,骑着摩托车疾驰而来。
透过后视镜,他看清了那人的脸。
魏封戴着黑色护目头盔, 漆黑的眼神宛如潜伏于黑夜里的兽。
齐铭暗骂了一声操, 踩死了油门, 疯狂朝前路驶去, 父亲催促他回家, 今晚不想搞事情。
却不想, 魏封忽然加快了速度, 轰隆一声嘈杂的鸣响, 他追上了齐铭的兰博基尼。
齐铭咬紧了牙,看着他。
魏封同样回敬了他竖中指的手指, 同时加速, 超过了他,朝前方的黑暗夜色疾驰而去。
就在齐铭以为他即将离开之际, 忽然间, 摩托车在前面路口一个漂移回旋, 停了下来, 拦住了兰博基尼的去路。
他无所畏惧地横在他面前,如黑夜的索命的鬼。
眼看着兰博基尼猛冲而来, 就要撞上去了,齐铭猛地踩下了刹车, 跑车轰然停下, 在距离他不过半米的位置。
惯性带得齐铭身体狠狠朝前栽去, 撞在了方向盘上,他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看着面前这个不要命的男人,他压抑不住愤怒的情绪,破口大骂:“你他妈疯了吗!找死啊你!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魏封缓慢地点了根烟,嘴角绽开一朵橙花,倏而寂灭,袅袅白烟融化在夜色里。
“老子光着脚,你想跟我玩命,玩得起吗。”
说罢,他从身后抽出棍子,缓缓朝他走了过来。
齐铭连忙锁上了车门,惊慌失措地望着他:“你、你想干什么!”
“这是跑车,你关门有用?”
魏封用棍子抵着他的脖颈,抬着下颌,从容而轻蔑地望着因为惊慌而变得扭曲的脸——
“你别乱来啊,我…我赔你钱就是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怎、怎么样。”
很显然,齐铭被吓得有些慌了神。
魏封打量着他无框眼镜下那张斯文的脸庞,像他这种温室里开出来的花朵,没见过真正的暴风雨,根本经不得吓唬。
正如他所说,光脚的怕什么穿鞋的。
如果魏然没有回来,如果他是一个人,如果他不曾答应她要保护自己。也许就是这一闷棍,魏封直接敲爆了他的头。
不计后果,不计代价,他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
然而,他终究将棍子移开了他脆弱的脑袋,只听“哗啦”一声,车左边后视镜玻璃被敲击碎裂。
魏封摸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滨江路32号,有一辆牌照渝ALx403的兰博基尼,酒驾。”
……
那晚之后,齐铭生了一场病,驾照还被吊销了。
柳励寒得知齐铭做的这件事,只暗骂他太冲动没脑子。他有什么,他有的不就是老爹的权势作倚仗,不好好加以利用,反而去跟魏封硬碰硬,让自己陷入被动局面。
魏封是从小在底层摸爬滚打长大的,三天带伤两天见血,这种人…最不怕的就是来硬的。
……
入冬以后,小狗球球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越渐糟糕了。
路安纯去看望过球球几次。
尽管魏封将它照顾的特别精细,买了最好的进口狗粮,柔软的绒毛垫窝,各类宠物用药也一应俱全地配置得当。
但因为小狗年纪很大了,那次肋骨断裂的重创之后,它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绝大部分时间都病恹恹的蜷缩在窝里。
魏封让路安纯做好心理准备,这狗估计撑不过这个冬天。
有时候,路安纯喜欢听他说话,有时候…又觉得他说话真的太直接。
是啊,真话都不好听,这就是她喜欢用谎言来粉饰太平的原因,她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着张口即来、自欺欺人的谎言。
但自欺欺人,才是绝大多数人应对这个残忍世界最好的一道防御墙。
唯独魏封,不肯要这如泡沫板易碎的美好,他直面真实,直面粗糙、甚至鲜血淋漓的人间。
所以他总对她讲真话。
圣诞节那天,魏封告诉路安纯,球球走了。
痛苦地呜咽了一整夜,后半夜他和魏然将狗送到24小时的宠物医院,挂急诊,但医生说即便救了,也只是延续它的痛苦,问他是否选择安乐死。
魏封摇头,没有这样做,它不想死,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和死神抗争到最后一刻。
他和魏然陪着小狗在医院坐了一整夜。
天光刺破黎明的那一刹那,小狗终于断气了。
黄昏时分,班干部们组织了一场圣诞晚会,但路安纯很想戴上幸福面具,加入大家欢乐的氛围当中,可是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地绽开微笑,直到嘴角都开始抽筋…
她眼角还是泛酸,还是想哭。
球球的死像一道阴云,暗沉沉的压在她心上,但这不是她难过的根本原因。
她想到了自己的生命,是不是也和球球一样,在日复一日的压抑和伪装中,渐渐委顿,最终凋零枯萎。
她逃离了欢乐的晚会,独自来到楼顶天台边,坐在阶梯上,望着远处大片火烧云燎红的天空,如青春般浓墨重彩,就像最后的盛宴。
没过多久,魏封上了天台,坐在她身边。
尽管入冬了,他仍旧穿着校服的白衬衣,日落将他的衣服堵上了一层柔光滤镜色,平日里锋锐的脸庞轮廓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为什么不选择安乐死呢?”路安纯压着嗓音问他。
“它不会说话,但我想,它不会愿意主动放弃生命,更不会愿意由别人来结束生命。”魏封面无表情,嗓音低沉如划过的磨砂纸,“痛苦是生命的常态,快乐才是奢侈。”
路安纯望着少年英俊的侧脸,他单手撑着身体,后仰,放空地望着远处夕阳暮沉,漆黑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
洒脱又不洒脱。
“魏封,能不能让我靠一靠。”
“随时。”
他朝她坐得近了些,路安纯轻轻将脑袋靠在了他宽阔沉稳的肩膀上,眼泪无声无息地掉落,顺着他的领口淌在胸口皮肤上。
灼烫如烙印,将他的心翻来覆去地炙烤着。
魏封一言不发,低头点了烟,袅袅的白烟萦绕着他们俩,路安纯朝他颈项里面拱了拱,更加亲昵地靠着他。
她喜欢嗅着他身上一切的味道,薄荷的烟味,干净的洗衣粉清香,交织成独属于他的气息…
这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星子。
魏封“欧”地发出一道惊喜音,伸手敏捷地捉住一片雪花,想递给她看,但雪花一沾手就被他灼烫的体温融化了。
再一次尝试,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片无规则的晶莹雪花瓣,递到路安纯面前:“安纯,下雪了!”
路安纯终于破涕而笑,无奈道:“我是北方女孩,天天看雪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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