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自习室见。」薛然拋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我发现了一处异样。
他没有影子。
?
柯宇洁三年来从没留下晚自习,因此,这是我第一次进到图书馆的自习区。负责核对证件的男老师戴着粗框眼镜,发际线严重后退,他毫不掩饰看到柯宇洁在队伍里的惊讶。
「柯宇洁,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矮墩墩的男老师不客气地冷笑。
以柯宇洁的个性,她才不会理会中年老头的调侃,事实上她也没有回应。柯宇洁抽回学生证,顺手将手机丢入保管箱后朝着挥手的薛然走去。
男老师自讨没趣,摸摸鼻子接过下一位同学的学生证。
薛然替柯宇洁留了他旁边的座位,她没有坐下,而是挑了另一条走道,背对薛然的位置。
他无声笑了笑,翻开桌面的数学参考书。
自习室里没有人说话,纸页「唰拉」翻动,锐利笔尖频频划过纸面。除了柯宇洁,其他人都专注在自己的书本上,像是要把纸上的文字烙进记忆里一般。
柯宇洁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她的睡意全写在脸上,没有掩饰,和那位男老师的性格颇为相似。
看着满是涂鸦的题本,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答应薛然的邀请。柯宇洁和张彤认识两年多,她不可能因为张彤早上几句话就奋发图强。
和他有关吗?
我望向薛然。他是有点与眾不同,甚至还能看得见我。
回想起上午的对话,心跳略微加速。直到现在,我仍觉得不真实,十七年来,头一次有人和我说话,这简直比做梦还虚幻。
负责监督的老师一位坐在图书馆门口,另一位在座位区后方。三十出头的女老师从倒数第三排小跑步到前方,她递给薛然一支手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薛然点了点头大步走出图书馆,脸上毫无波澜。
目睹这一幕的柯宇洁不服气地找到后排的女老师,要她也将手机还给自己。女老师面露难色,还是门口的男老师把柯宇洁「请」回座位,事件才算平息。
走廊的灯开学两天就故障了,门口黑漆漆的。确认没有人注意柯宇洁后,我悄声无息地摸出图书馆。
外头确实没有开灯,幸好操场的照明设备够强,不至于连路都看不见。夜晚的黑暗照理说应该是恐怖的,对最初身为影子的我也是如此。只是时间一长,我也变得不害怕了,不是真的不怕,而是体会到了更深的恐惧。
这份恐惧来自阳光。七十八亿人口站在同样的阳光底下,我却无法被任何人所见。彷彿自出生前,我便被恶魔穿上一件无法脱去的隐身斗篷,对应到写着「孤独」的世界。
绕了整个二楼一圈半,我终于在一年一班的教室前找到薛然。他背倚在窗台上,朦胧的月色使他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
我看过这里,刚才连个影子都见不着。薛然凝望着远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什么特别之处。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动得都痠了,他的眼睛依然眨都没眨。
当我困惑得摸不着头绪时,他幽幽地说:「你害怕死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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